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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两人一组,做仰卧起坐,完了的去对面沙坑测立定跳远。”
体委和几个男生去器材室拿软垫,学生扎堆站着讨论分组。
楚璃转来不久,没有朋友,熟一点的就只有同桌潘朵。
而潘朵又是叶铭茜小团体的成员,这会儿正被一个女生拉着说话。
操场人多,有男生在追着打闹,到处是嘈杂说话声。
楚璃扎着马尾,神色平淡。她扫了周围一圈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一个短发女生单出来。
齐耳短发,黑框眼镜。眼神略微瑟缩,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楚璃。”
潘朵笑着跑过来,歪马尾打在肩上,“过来跟我们一起吧,我们那儿有四个人,我帮刘梦压了就给你压。”
潘朵性格好,没什么心计,高兴不高兴都挂在脸上。楚璃对她笑了笑,抬起眼,看见不远处的叶铭茜。
她一头羊毛卷披在肩上,双手环胸,露出的十个指甲涂了宝蓝色,眼睛上下扫着楚璃。
带着试探,又像是邀请。
楚璃收起笑。
她对她们招摇过市的小团体没兴趣。
她愿意跟潘朵结交,是因为潘朵是她同桌,人也不错。
不是她缺朋友。
“没关系,旁边不是还单了一个女生,我跟她一组吧。”楚璃毫无起伏说。
这么大的太阳,晒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想早点做完体测,回树荫底下休息。
说完这句话之后,四周有一瞬的安静。
叶铭茜和几个跟班的表情露出不同程度的诧异,就连一向友善大方的潘朵,也为难地拧起眉
不过是图个方便,她们的反应倒是挺大。
楚璃盯着潘朵,心里浮出一个猜测。
有小团体,就有被团体排挤在外的人。
有人受欢迎,自然就有人不受欢迎。而不受欢迎到达一定程度,就会以某种方式凸显出来,
比如孤立。
楚璃呼出一口气。
她没那么闲,没事找事打破新班级的生态平衡。
但是现在她很热,脖子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不想在太阳底下站着浪费时间。
“怎么了。”
楚璃朝操场抬了抬下巴,语调平淡,“垫子都铺好了,不过去做吗?”
潘朵抿唇:“楚璃,你还是过来跟我们一起吧。”
“不用,不就是一分钟仰卧起坐嘛,早做早结束。”楚璃拍了下潘朵的肩,朝另一个方向走。
叶铭茜嗤笑一声,臭着脸。
刘梦扬声喊:“潘朵,你还过不过来。”
潘朵闷闷走回她们身边。
在她眼里,叶铭茜是嚣张跋扈了些,但是耿直讲义气,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女生凑一起无非就是聊聊八卦,减肥护肤一类。楚璃跟她们一起玩不会吃亏。
叶铭茜见潘朵沮丧,白了一眼说:“别热脸贴冷屁股,人家瞧不上。”
“就是,跟谁稀罕她似的。”刘梦插着腰附和,“北城来了不起?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
“楚璃没那个意思,她平时都挺好说话的。”
“我管她什么意思,拽给谁看。”叶铭茜瞪潘朵一眼,撩了把头发转身,“走了。等她跟那个白痴待在一起。”
……
烈日当头,偌大操场没有一丝风,闷热得像个蒸笼。
短发女生叫张若珊,走近了看长得白白净净,挺秀气。
楚璃邀请她一起完成体测,张若珊先是怔了怔,小心翼翼点了头。
然后两人配合着平躺,压腿,计数,一切都稀松平常。
一组做完,楚璃询问结果。张若珊结结巴巴报数:“五五十三。”
接着换楚璃帮她压腿。两人都做完了,张若珊站起来,表情腼腆说:“谢谢谢。”
楚璃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远处,已经有同学开始测跳远,周围站了一圈人。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骂,表情不一,却出奇地和睦融洽。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只有张若珊格格不入,被所有人弃置在外。
若只是因为她轻微的生理缺陷,被人鄙视厌弃,甚至遭遇“冷暴力”,未免太过恶劣-
放学后,学生们撒着欢儿地飞奔出校。
因为连着周末,很多住校生也回家了。教室里没什么人,安静得只有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
楚璃对陌生人的事不感兴趣。
她不属于这儿。
除了同桌潘朵,楚璃对班上同学都一视同仁地保持了距离感。
体育课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楚璃坐在夕阳里,认真做题。宁县二中的教学强度明显偏低,想要保持从前的水准,只能自己多下功夫。
一直学到晚上九点,楚璃才停下笔,收拾书包出了教室。
她有点饿了。宁县的食物偏辣,她吃不惯。晚上只吃了一份素米粉,根本不顶饱。
楚璃决定买点面包之类的。吃一份留一份,当作明天的早饭。
立秋过后,夜晚温度降得快。校门口的香樟树被风吹得哗啦响,零零星星掉下几片树叶。
学校离县城中心不远,这会儿正热闹。
小马路上支着烧烤摊,煎饼摊,水果摊。再往前是网吧,面店,小卖部。路上行人不少,年轻人居多,街道亮着红红绿绿,又土不拉几的荧光灯。
楚璃背着书包,拐进左边巷子。
往前五百米左右有一家蛋糕店,她坐公交车路过这里时,经常看到学生们排队买蛋糕。
五百米不远,几分钟就走到。蛋糕店门面小,不打眼,倒是挨着一家生意火爆的大排档。
吆喝声,划拳声,大排档人满为患,桌子都挤到了人行道上。
楚璃弯腰站在橱窗前,看了半天,挑了两个肉松面包。
“多少钱?”
店员答:“一共二十。”
肉松面包卖相一般,但分量足,肉松也多。这两个在北城至少得五十,难怪平时那么多人排队。
楚璃扫码买了单,转身要走,突感脚边一阵异样。
她猛地低头,昏暗光线下看见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从脚边窜过去。
楚璃吓了一跳,提着面包袋子就往后退。背在背上的书包抵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咚”的轻微一声。
她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撞到人了。
夜色深沉,黑漆漆地笼罩着小巷。肇事的流浪猫“喵呜”一声,翘着尾巴一溜烟儿跑走了。
楚璃面前坐着一名穿背心的寸头男,同桌的还有四个男生。年纪都跟她差不多,带耳钉的,穿大裤衩的,染黄毛的,全是杀马特造型。
桌上一桌子菜和几个空酒瓶。
而寸头男面无表情盯着她,左手握着半杯白酒。手背湿了,杯里的酒晃个不停
毋庸置疑,她把人家的酒撞洒了。
到这破地方之后,楚璃的认知被刷新好几层。她明白这是什么场合,知道这些人不能惹。
楚璃紧着手心,动了动嘴唇:“对不起。”
她道了歉,打算走。
可是事情不会这样顺利。
“诶。”
寸头一抬腿,拦住她去路,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脸,“我让你走了吗。”
少女扎着马尾,表情素淡。穿一身蓝白相间校服,脚上一双白色德训鞋。
最普通的学生打扮,却致命的清纯。
其余四人也都不动声色,眼神打量,隐隐透出兴奋。
“你想怎么样。”
楚璃绷着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心脏却咚咚咚跳个不停,几乎盖过自己的声音。
寸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视线下移,瞟到她手里的袋子上。
“大晚上的怎么吃面包啊,能有什么营养。”他收了腿,语调带着微醺的酒意,“坐下来吃点儿好的,哥哥请你。”
油腔滑调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楚璃强忍住嫌恶,转动脚尖说:“不用了,我爸还在前面路口等我。”
拙劣的谎言经不起推敲。楚璃说完转身,手腕却被人一把扯住。
“你爸在哪个路口啊。”寸头呲着一嘴大牙,“指个方向,我好请他过来喝一杯。”
“哈哈哈哈哈”
众人爆发一阵大笑,张狂又放肆,摆明不带怕的。
楚璃自小娇贵自持,哪经历过这些。
她咬着唇,心底积郁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痛恶。
“你干什么!”
楚璃身子发抖,卯足力气想要挣脱,然而寸头的手跟铁钳似的,牢牢攥着她。
“我说妹子。”光头歪着脖子开口,“请你吃饭是看得上你,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吃个便饭你怕什么,我们都是正经人。”
“神他妈的正经人,哈哈哈哈”
楚璃拧着眉,头皮都麻了。
“放手!”
动静不小,餐馆儿已经有人看过来。
不过是男同学调戏女同学,又不是真把她怎么样。没人管闲事儿,只拿着筷子夹花生米,闲得无趣了,又瞟回来一眼。
“我说放手!”
楚璃心跳如擂鼓,又气又怕,动作快过脑子,对着寸头男的小腿就一脚踢了去。
这一踢,把半醉的寸头踢痛了,也点着了。
“操,敢踢老子。”
是妈妈病情加重,他一日晚过一日回家。
还是妈妈过世不到半年,他就带着徐丽媛登堂入室?
时隔多年,答案再难以探究。
原本亲密的父女如隔鸿沟天堑,无法沟通,难以逾越。
回忆让人心酸,也叫人唏嘘。
楚璃垂着头,眼眶开始发酸发胀。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努力平稳好情绪。
第 67 章 第 67 章
吃完饭,闻琳收拾碗筷去水槽,楚璃想帮忙,她不让。
楚璃没说话,在厨房安静站了会儿,独自上楼回房。
楼道光线昏暗,她的心也跟着下沉。
“她说国庆过去聚聚。”
闻屿择偏头压枪,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黑色枪托,眯起一边眼睛,漆黑瞳孔全神贯注盯着荧幕。
“你和肖奇山去吧,我没空。”
他身形高挑,肤色冷白,一身校服宽大却不显臃肿,浑身青春恣意的少年气。
旁边路过三四个女生,停下脚观看,一边小声议论着,眼神兴奋。
“你不去我们肯定不去了。”贺涛说,“你放假要干嘛,又去跑赛道?”
“嘭”地一声响——
丧尸张牙舞爪冒出来,刚跳下阳台就被爆了头。
闻屿择没说话,算是默认。
“行吧。”
贺涛懒洋洋靠在机器上,扫了一圈围观的女生,觉得挺无聊。
“我说你能不能玩点别的。这机子的最高分才被你刷新了,还没人破呢,一直玩这个有意思吗?”
电玩城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喜好,买了好几台新款游戏机。而这台设备拥有近似仿真狙击枪的手感,更受欢迎。
闻屿择压枪拉栓,下颌线紧绷,
“彩笔当然体会不到。”
“”
贺涛被怼得猝不及防。
“行行行,就你是高手。”他撇了下嘴,抬下巴说,“高手等会儿带我吃鸡去。我马上升黄金三了,可以解锁新皮肤。”
闻屿择端着枪,动作利落,对准前面又是“嘭”的一下,屏幕上的分数刷刷滚动。
他瞥了贺涛一眼,淡声:“才吃了一下午,你不怕屁股坐扁。”
“靠,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死活不肯带妹子,跑去玩什么单人四排,我至于一下午吃不到鸡嘛而且明天是周末,晚上当然要通宵啊。走嘛走嘛吃鸡去,打什么丧尸啊。”
闻屿择被吵得脑袋瓜子嗡嗡的,不情愿地“啧”了声。
“行了,等我这把打完。”
“那我先去买包烟。楼下等你啊。”
贺涛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儿下楼。去隔壁小卖部买了包软云,低头撕包装。
不远处,投射来一道亮堂堂的白光。
顺着这道光,传来一阵争吵声。
贺涛抬起眼。那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大排档,味道不错,他们一群人经常去吃。
再前面是一家酒吧,隔壁街是宁县职高。
这里是两所学校的交界,龙蛇混杂,吵架打闹都是常有的事,
他没打算管闲事,只是随便瞟了一眼。
这一瞟不得了——
男生拉着女生手腕向后扯。女生背着书包,站不稳,趴到桌上差点摔了。而偏偏凑巧,女生穿着的是——
二中校服。
十六七岁的青少年荣耻感都特强。做着中二的江湖梦,还有种把逞意气当仗义,替人出头特有面子的幼稚心态。
贺涛把烟盒揣进兜里,走了过去。
“喂,你们几个!”
突兀的呵斥声。
寸头一顿,不耐烦转身。被他抓着的女生很漂亮,皮肤白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圆了,满是屈辱和愤怒。
贺涛一愣,认出楚璃。
同时认出那一脸欠揍的寸头。隔壁职高的,叫邵俊文。
“胆子不小啊,连二中的女生也敢欺负。”贺涛粗着声音说,拳头捏得咔咔响。
“还不给老子松手!”
楚璃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那人穿着二中校服,很瘦,相貌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不过一切都不重要,她脑海里只浮出两个字——救星。
可她没来得及完全放松,心又吊起来。
邵俊文仍一寸不让地捏她的手腕,不屑扯了下嘴角:“呵,又是二中的傻逼。”
他朝旁边使了个眼神,黄毛意领神会站起身,将嘴里剩的半截烟吐在地上,碾灭,大摇大摆走过去。
二中和宁县职中离得近,只隔了一条街。
两所学校夙有积怨。今天你不给我面子,明天我就让你触霉头。找不完的理由出不完的气,争斗没完没了,打架比随堂测试还频繁。
接下来的场面,是楚璃不想看到的。
昏暗巷子里回荡出皮肉绽开的声音,和粗重的辱骂声。
黄毛壮实,块头几乎当俩贺涛。力气大得像蛮牛,贺涛很快落于下风。
??
楚璃没见过人打架,看得眼皮都跟着跳。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贺涛已经整个人趴在地上,白色校服全脏了。
除了她,一桌的人都在看好戏。不止这一桌,其他人也见惯不怪,表情差不多。
……
贺涛肿着一边脸,想要支起身子:“你大爷的,老子今天…”
黄毛又是一拳砸过去,扯着他的衣领,怒声:“就你,长得跟竹竿儿似的,还他妈耍横呢。”
污言碎语,不堪入耳。楚璃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完了。
她绝望闭了闭眼,寻思着一杯白酒会不会直接给肚子烧个窟窿时,忽然“哗”的一声——
一只黑色书包飞过来。力道很大,刚好砸在黄毛的脸上。
“我草你
黄毛被砸偏了头,骂骂咧咧抬起眼,倏地变了脸色。最后音节只做了个嘴型,吞进肚子里:“择择哥。”
风吹树叶响,白色的身影从夜色显现出来。
少年人高腿长,脸廓凌冽,身上校服松松垮垮。光晕打在他头顶,曝成耀眼的金色。
楚璃眨眼,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草谁呢。”
闻屿择猎猎走来,猛地一拳砸在黄毛肚子上。
皮肉被重击发出闷响,黄毛痛得直弯腰,接着被一脚揣在腿后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个杀马特都傻了眼。
闻屿择眼底渗出戾气,一脚踩在黄毛肩上,手背血管贲张,抓住黄毛的头发,猛力一扯。
“上次说什么来着?”
脚不断用力,狠狠往下压,骨头声咔咔地响。
“啊啊啊”一阵惨叫。
黄毛那么大的块头,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刚才还骂骂咧咧气焰嚣张,这会儿说话都打结。
“说说说以后绝不再惹事,看到二中的人绕道走。”
“那你在干什么,皮痒了?”
“不是,是他先哎哟,碎了碎了”黄毛苦苦求饶,眼泪都疼出来了。
贺涛捂着脸,一瘸一拐过来,往黄毛屁股上踹了一脚:“就你这傻逼玩意儿,跟你爷爷横——”
“我说阿择。”
这时,一道声音介入进来。
邵俊文酒醒了三分,将楚璃按在凳子上,往前一步:“一点儿小冲突,你至于废他一条胳膊?”
邵俊文勾起一个假笑,他和闻屿择认识,是因为叶晖。
叶晖以前是职高的老大,跟闻屿择打小就认识。有一段时间两人关系不错,还一起打台球。再后来叶晖毕业了,闻屿择成了这片儿最厉害的。
至始至终,邵俊文都被压了一头。他忌惮他,又不肯服气。
“废了又怎么样。”
闻屿择抬眼,嗓音不带情绪,“他手贱,敢动老子兄弟。”
邵俊文顶腮,隐忍道:“我们不知道那是你兄弟。现在你人也打了,他这胳膊至少得养半个月,大家算是扯平了。”
“而且是这妹子先惹的咱们,还打了我。”
邵俊文夸大其词,按着楚璃的肩,不让她动,“什么事情总得讲个理字儿吧。”
这人还倒打一耙,楚璃简直无语了。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视线一转,撞上一双锋利的眼。
少年眼尾狭长,漆黑瞳眸不带半点温度,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无动于衷。
楚璃忘了说话。
那一瞬间,不好的回忆涌上大脑,浑身血液从头冷到了脚。
“那行。”
昏暗光线下,闻屿择喉结微动,侧脸拉出锐利的冷感。
他松脚,弯腰捡起地上的黑色书包,拍拍灰:“涛子,我们走了。”
果然。
黄毛还趴在地上哎哟哟,起不来。
贺涛肿着脸,诧异地来回转头看:“啊???可是她”
闻屿择书包斜跨在肩上,扭头,不以为意问:“你认识?”
贺涛摇头。
但这不是认不认识的问题。
闻琳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的表情言语都是一副告别的姿态。
估计是楚敬华说了什么,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会直接转学回北城,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你食言了。”
第 68 章 第 68 章
一个白日,带走了一点青春日子。
虽不能毁坏我印象里,你所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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