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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她发现不了。
阿音决定她要更讨厌陆酩了,她要把?娘亲拉到?自己这一边。
回府的一路上,阿音说尽了陆酩的坏话。
“他?今天还说我?蠢笨,说娘亲怎么会生出我?来。”
其实裴辞根本不会当着一个无知幼童说这些话,这些都是阿音编造的,但阿音从?裴辞眼睛里读到?了他?未曾说出的嫌弃。
以前就算阿音再装傻,陆酩也不会嫌弃她。
阿音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姓陆的生的,就算嫌弃她笨,那也是受他?影响。
牧乔一言不发,却将她越抱越紧,都弄疼她了。
阿音想?,娘亲应该是害怕了,她忍着疼,没有出声,继续添油加醋,说姓陆的坏话。
许久,牧乔抚摸着她的额头,哑声开口道:“我?们明日不进宫了。”
翌日。
牧乔借口阿音生病,让人往宫里传了消息,她自己也没有去上早朝。
牧乔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裴辞了。
然而,她避着裴辞,裴辞却在下早朝后,亲自来找她。
第 116 章
“阿音生什么病了?”
裴辞的声音温和低缓, 眉心微蹙,眼里透着关切的神情。
牧乔却不敢信他此时是当真在关心阿音了。
她轻抿唇,语气淡淡道:“只是夜里受寒, 没什么大碍,有劳先生挂心了。”
裴辞:“小儿受寒不是小事?, 阿音在哪儿, 我去给她看看。”
牧乔推诿:“已经请过?大夫了。”
“先生可是想杀阿音?”牧乔连遮掩也不曾,开门见山。
“……”裴辞沉默地?看着她。
牧乔:“先生从不骗我。”
裴辞却轻轻笑了:“小野,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徐徐解释:“阿音是你的孩子, 我又怎么会想害她。”
牧乔并?不言语, 唇角抿成一条线,只静静地?盯住他,想要辨明他话里的真假。
不知是她对裴辞的心境变了,还是受了陆酩的耳濡目染, 她知道?裴辞现在对她并?不是全然?的坦诚。
裴辞问:“你是听了谁的挑拨, 陆酩的那个?影卫?”
牧乔依然?不答。
裴辞凝着她, 朝她走进了一步,阴影将她笼罩住。
“嗯?”
“……”牧乔忽然?觉得眼前?的裴辞陌生极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裴辞的眸色越发幽深了。
“小野。”他的声线低哑, “你怕我了。”
牧乔摇摇头。
“那为什么躲我了?”裴辞又朝她向前?一大步。
牧乔仍想后退, 却被裴辞的手掌抵住后腰, 按住不能再退。
裴辞的双掌拢上她的腰, 轻轻一握。
牧乔却好像被一条冰凉的蛇缠上, 一动不能动了。
她抬起眼, 视线和裴辞的汇合。
裴辞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 落在她紧抿的唇畔。
他俯下身,想要吻上那固执而倔强的唇瓣。
牧乔的眼睫一颤, 倏地?别过?脸,躲得果决。
裴辞的动作停在半空。
牧乔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
裴辞却将她锢得更紧。
安静的院落里,气氛僵持。
裴辞:“小野难道?喜欢上陆酩了?”
“那为什么你和陆酩能做的事?情,就不能和我做呢?”光是一个?吻,就让她那么抗拒。
牧乔深呼吸一口,开口道?:“我视先生如兄如父。”
裴辞抬手,将她额角的碎发拂过?,别至耳后,他幽幽地?说:“可我从来没有想要当你的父兄。”
牧乔:“……”
裴辞:“小野不是为了帮我才进宫的吗?现在我们想要的都要实现了,难道?不好吗?”
“很快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比阿音更完美的孩子。
牧乔冷冷问:“所以先生想要杀了阿音?”
裴辞凝着她,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恻起来。
他的确想要杀死阿音。
阿音那一张脸像极了陆酩。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牧乔和陆酩之间发生过?什么。
那一天?在天?牢里,陆酩让他亲眼看着,牧乔扑在他的身上,和他吻得那般热烈。
没人知道?他有多痛苦,多恶心。
唯一能让他聊以慰藉的,是他知道?,那是陆酩逼她的。
牧乔是为了他,才屈服于陆酩。
裴辞勾起唇角,用他一贯无害温和的笑意遮掩他内心的一切。
“怎么会呢。”
“我会将阿音视如己出。”
牧乔:“不必视如己出,先生可以当她的舅舅,待一切安定下来,先生早日给她找一位舅母才是。”
裴辞唇角的笑意停在那里,许久不变。
“别多想了,你只是现在还不习惯。”
裴辞抱住她,在她的额角轻轻吻了一下。
牧乔浑身都僵住了。
裴辞感受到了她的僵硬,终于不舍地?松开她,他垂下眸。
牧乔始终躲避他的视线。
裴辞知道?要让牧乔适应他,需要循序渐进,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他有的是耐心。
裴辞不再久留,他离开时,牧乔望着他的背影,在院中站了许久。
她与?裴辞告别过?许多次,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牧乔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会如此?收尾。
她可以对裴辞所有的行为都不置一词,但唯独,他不该动阿音的。
“沈凌。”牧乔突然?开口。
树影窸窣,沈凌从树上落下,悄无声息。
牧乔问:“陆酩的遗诏呢。”
沈凌抬起眼,眸光闪动,看向她-
第二日,牧乔依然?没有去上朝,但却进了皇宫。
她去了未央宫。
皇后的寝宫。
除了封后典仪那一日,牧乔踏足过?这?一处外,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未央宫。
若非留在牧府书房里的那一枚凤印就摆在她的兵符一旁,牧乔时常会忘了,原来她还有这?一重身份。
陆酩的皇后。
绿萝一直守在未央宫。
见到牧乔出现,惊讶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牧乔换上了皇后的服制,绿萝为她梳妆。
绿萝一向手巧,将她装扮得华贵美丽。
牧乔凝着镜中的自己,陌生而熟悉,是她再也不想变成的样子,被繁复的衣裙,沉重的珠宝裹挟。
她淡淡开口:“去请皇上来一趟。”-
裴辞望着坐在亭中的牧乔,愣神许久。
牧乔抬起眼,朝他笑起来,就连明媚的阳光此?时也暗淡了。
“先生来得正?好,我煮了你爱喝的茶。”
终于,裴辞回过?神来,但目光却依然?凝着牧乔,仿佛将她深深的攫住。
他走进亭中,在她对面坐下。
牧乔从茶炉上提起白玉茶壶,倒出一杯清茗。
“先生尝尝我煮的如何。”
裴辞并?没有立刻去动那一杯茶。
牧乔看着裴辞,轻笑道?:“先生不信我了?”
她倾身,将裴辞面前?的茶盏拿起,抿了一口,目光坦然?。
裴辞对上她的眸子,“小野,是你认为我不信你了。”
他抬起手,越过?茶炉,将她的手和茶盏,一起包裹进去。
牧乔握紧茶盏,没有挣脱。
裴辞的指尖勾进她的指缝中,最后将茶盏握住,拿回,将牧乔喝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牧乔将被裴辞握过?的手收回袖中,缓缓道?:“先生昨日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也许你是对的。”
“这?些年?我很累,时常想起先生,想念我们以前?的生活。”
裴辞起身,坐到了牧乔身旁,揽着她的腰,将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很快我们就能回到过?去了。”
牧乔的手抵住他的胸膛,和他维持着最后的一寸距离。
“先生过?去不会对我这?样。”
过?去他们心照不宣,发乎情止于礼,从不会像这?样过?于亲近。
现在裴辞穿上了帝王的冕服,就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对她的举止也不再克制和掩饰了。
难怪裴辞想要这?权力。
好像有了权力,任何人都会变了样子,变得随心所欲,任由欲望吞噬他的心脏。
裴辞问:“你不喜欢这?样?”
“……”牧乔缓缓放下手,“只是有些不适应。”
“明日在奉先殿的祭天?仪式,我能以牧乔的身份出现吗?”牧乔仰起头,对上裴辞的眸子,“我想站在先生身边。”
“当然?。”裴辞的十指插进她的乌发里,温柔轻顺,“你是我的皇后。”只属于他的皇后-
祭天?仪式是皇家每年?最重要的祭祀仪式,在立春那一天?举行,九五之尊亲自祭拜日月和天?地?,以彰显天?子之威,受天?地?日月的支持。
祭天?仪式时,帝后将受百官朝拜。
过?去,牧乔从来不以皇后的身份,与?陆酩一同出席皇家仪式,今日是第一次,但站在她身边的,已经不再是陆酩。
帝后同台的场景,大臣们也难得一见,只以为是陆酩极为慎重对待这?一次祭天?仪式。
毕竟民间的传闻,甚嚣尘上,对他很不利,亟需祭天?仪式来证明他的龙威。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将祭祀的烛火全部熄灭。
阴云笼罩祭坛。
如此?不祥之象,让底下的大臣们面露异色。
裴辞的表情却淡定极了,这?一次祭天?仪式,他就是要让它?不那么顺利,这?样,民间的传闻才会更加坐实。
蜡烛重新点燃,被吹到的霁旗重新竖起。
风扬起裴辞的黑发和冕服。
牧乔立在一旁,像一个?完美的花瓶、瓷器,静静地?看他。
稻谷焚烧,牲畜被宰杀,巫师将血溅在谷灰上,泼洒卜文,传达着上天?的旨意。
待巫师看清卜文,他猛地?跪在地?上。
裴辞问:“卜文写了什么?”
巫师将头埋得更低了,但他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响彻整座奉天?殿。
“卜文上写,以桃代李,天?将诛之。”
话音落下,奉天?殿陷入长久寂静。
裴辞淡定开口:“许是卜文错了,再卜一次。”
就在这?时,牧乔忽然?拔出发间的凤簪,将裴辞的手反剪在他身后,凤簪抵住他的脖颈,将裴辞束缚在她的身前?。
不及众人反应,牧乔当着众臣的面,一把扯掉了裴辞脸上的面具。
望着站在高台之上的帝王,露出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在场所有大臣皆瞪大了眼睛。
牧乔的手微微颤抖,尖锐的簪子将他的肌肤戳破,殷红的血珠流了出来。
牧乔高声道?:“卜文没错,真正?的皇上在南巡时就已经被奸人所害遇难,这?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
裴辞被她牵制,一动不动,用只有他和牧乔能够听见的声音说:“这?是你想要的?”
他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
“小野。”裴辞的声线始终温柔,不惊不怒,“你若想要,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用这?样的方式。”
牧乔不会再受裴辞言语的影响,她命令道?:“来人,将反贼压下去。”
面对突然?的巨变,大臣们惊恐万分,面面相觑。
御林军的动作最快,将奉先殿内外团团围住。
此?时,牧乔高举起手中明黄的遗诏,扬声说:“此?乃皇上遗诏,立宝音太女?登基!胆敢有异者,杀!”
第 117 章
御林军和皇城军内外呼应, 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燕都。
城中戒严,不准出入,皇宫内更是严防死守。
陆昭的兵还未从封地出发, 牧乔就已经牵着少帝的手,一步一步走上了奉天殿的御阶。
阿音穿着改小了的明黄冕服, 带着冕冠, 珠帘在她的眼前轻晃。
小家伙虽然知道?现?在是庄重的场合,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怯懦。
唯有被牧乔抱上高高的龙椅坐稳时,悄悄晃了?晃脑袋, 盯着眼前晃起来发出清脆声响的珠帘, 忍着笑。
在牧乔把?持朝政,控制军队,绝对的权力面前,满朝文武无人敢言。
他们向一个年仅三岁的女帝跪下, 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
阿音尚且年幼,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端坐直了?, 不再?玩弄额前的珠帘, 轻轻抿嘴, 表情变得认真, 透着稚嫩的严肃。
她从小就知道?权力是怎么一回事。
莫日极也好, 陆酩也罢, 他们都曾站在他们所属的集群的权力最高峰。
在他们身?上, 牧乔学到?了?最重要的道?理。
权力就是, 你弱了?,别人就强, 压制和欺辱就来了?。
你强了?,别人就弱,自由不用?争取,就拥有了?。
牧乔站在阿音的身?后?,望着朝她们跪下的众臣,远处的蓝天如洗,阳光刺眼。
忽然,阿音回过头,朝她伸出小手。
牧乔抬起手。
阿音拉住她的一根手指。
阿音重新看向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脆生生地道?:“平身?。”
关于这一点,阿音懂得比她早。
在少帝完成登极以后?,当天夜里,宫里传出了?丧报,皇后?为先帝殉亡。
牧乔以皇后?的身?份陪阿音完成登极以后?,后?宫里牧乔就没?有用?了?。
她既不能在前朝干政,也不能离开皇宫,不过是一件永远蒙灰的瓷器罢了?。
所以牧乔让她死了?。
以牧野的身?份行事,要方?便许多?。
陆酩南巡以前,就让牧野监国,现?在他驾崩了?,少帝又还年幼,牧野就成了?朝廷里拍板的人。
当然,也有大臣反对,怒斥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包藏取缔天家的祸心。
大多?数是暗中支持裴辞的人。
不仅是裴辞,陆昭也并不给牧乔省心,在他的封地召集军队,扬言要拨乱反正,清君侧。
阿音成了?霁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陆酩在时,陆昭强烈反对,但陆酩不在了?,他反而让步了?。
陆昭承认了?阿音少帝的身?份,但不代表他允许牧乔,一介外姓臣摄政朝廷。
皇兄死了?,他还没?死呢,这个皇室还是姓陆的。
牧乔站在了?权力的高峰,才发现?想要将她拉下去的人们,像雨后?春笋般一波一波的冒出来。
她背上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许多?骂名。
牧乔不在乎。
又有多?少人是一边骂她,一边眼红她的呢。
但这些声音,不过是大海里的一粒溅出的水珠,很快就被牧乔处理了?。
民间的那些传言,也销声匿迹了?。
牧乔将裴辞关在了?皇宫里,陆酩为他准备的那一处暗牢,同一处暗牢。
宫外裴辞的势力还在,神医还没?有放弃将裴辞救出去,只有皇宫的戒备森严,能够应付一波一波的死士。
牧乔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裴辞。
只有阿音问过她一次,问她陆酩死了?吗。
牧乔没?有回答。
这一段时间里,朝中变动巨大,陆酩的消息却没?有一点。
连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陆酩真的还活着吗?
阿音极为懂事,见她不回答,便没?有再?问过了?。
她从顾樱那里要走了?陆酩送的九连环。
顾樱早就玩腻了?,阿音拿走之?前,和其他玩具一起,被放在木匣子里积灰。
牧乔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处理朝前和后?宫的事情。
王太后?像疯了?一样找她要裴辞,甚至想要挟持阿音作?威胁。
牧乔将她也囚禁在她自己的宫中。
牧乔忙到?最后?,无事可忙。
所有反对她的人,都被她打败了?。
她不得不面对裴辞了?。
在去暗牢之?前,牧乔去了?一趟裴辞在宫里住过的寝殿。
裴辞选的这一处宫殿偏僻寂静,新种了?君子竹。
陆酩在时,不让皇宫里出现?任何品种的竹。
新移植的君子竹没?有了?宫人打理,叶子枯黄,一副衰败之?景。
牧乔走进裴辞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一看就是按照裴辞的喜好来的,书架上满是古籍,桌案上铺满了?字画,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墨香。
牧乔走到?案前,拿起笔,又放下,碰了?碰砚台。
忽然,她被一个银色的金属匣子所吸引。
在极为安静的房内,匣子里发出微弱的嘶嘶声,好像有什么活物在其中。
牧乔犹豫片刻,手指抵住匣子外的锁扣,轻轻抬起。
咔哒一声,锁开了?,匣子露出一条极细的缝。
牧乔收回手。
一只细细的银蛇沿着缝隙爬了?出来。
牧乔从未见过如此细小的幼蛇。
银蛇的瞳仁是赤红色的,看见了?她,吐出粉色的信子。
随着银蛇爬出匣子,牧乔才发现?,它的尾部缠绕着另一条玄蛇,很快,顺着银蛇的身?体,盘绕上来,一双金色瞳眸看上去诡异而阴恻。
它们缠绕的样子,让牧乔想起了?她在顾晚那里看到?的关于阴阳蛇蛊的记载……
古籍里所画的双生蛇的样子,就和眼前的这一对缠绕的细蛇一模一样。
牧乔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对蛇,觉得极为不祥。
她拿起桌旁的毛笔,按住两条蛇,将它们挑回了?匣子,重新锁了?起来。
牧乔将银匣收起,不再?拖延,径直去了?暗牢。
暗牢周围有重重御林军把?守。
沈凌守着暗牢的门?。
牧乔经过这段时间和沈凌的相处,发现?他做事情,极为靠谱,交代他做的每一件事,没?有一件是失败的。
难怪陆酩喜欢用?他。
沈凌是陆酩最得力的手下。
牧乔很多?次试探沈凌。
但沈凌给她的回应只有一种。
就像今日,牧乔又一次对沈凌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怎么还不去向你的主子复命?”
沈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将军现?在就是我?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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