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野在程家住了几些时日，倒比在尚书第中悠闲多了，公婆不稀罕理她，小厮丫鬟们也听话，若是没有程烬玄时不时来找茬，她倒觉得这日子甚是舒心。www.xinyishuwu.com

用过了晚膳，苏蔓野便拖着一把摇椅去后花园中继续看她的史书去，予欢予喜隔得老远正在窃窃私语，听着也不觉得烦。

七月流火，夜幕降临，燃起夜灯，她躺在摇椅上惬意地看书，桌上摆着白瓷盛梅子汤，蝉鸣声声入耳，夜烛照得园中墨绿一片，平添凉意。

太师家的后花园比苏岩品味好些，从南方移了不少花卉，连空气也是香的。

苏蔓野看着树丛下一闪一闪的萤火虫，有一只小虫约莫是受了夜灯蛊惑，慢慢悠悠地飞了过来，停在她的史书上，肚子那儿闪着幽幽萤火，分外可爱。

苏蔓野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它待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无趣，重又飞了起来，在她的指尖、躺椅与白瓷碗上歇了歇，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动静似的飞回了树丛。

苏蔓野转头一看，程烬玄那厮正拖着躺椅向她走过来。

得，冤家聚头。

程烬玄力气颇大，手里提着那么个木疙瘩，摊开，坐在苏蔓野身边，躺下，手枕在脑后，哼着不着调的曲儿，抬头看天。

“你来干什么？”苏蔓野没好气地问。

“你说相看两厌，那便看着罢。”

这是恶心人来了。

“幼稚。”苏蔓野不理他，依旧躺着看她的史书。

“我倒觉着和你说话挺有意思的。”

“那真是我的不幸。”

程烬玄不回话，只看着月亮哼歌，安静了没一会儿就不安分，要给苏蔓野添堵，吸了吸鼻子问道:“你用的什么胰子？味儿真大，我家似乎没这样香的胰子吧？”

“那是香月见，你爹种的。”

“骗人。”

程烬玄不信苏蔓野的话，她把史书一闭，往前走几步，摘下一朵花儿，回身甩他脸上:“给我好好闻闻，骗你我当场奔月。”

苏蔓野指着月亮道。

程烬玄似乎是想笑，但又很快抑制住了，举着花闻了闻，脸上明明是了然的表情，却仍旧放在一旁，看着苏蔓野:“我闻了，不是这味儿，你奔月吧。”

苏蔓野气得差点失去表情管理，气哄哄地坐了回去，翻开书页扭过脸去不看他，忽而听见他闷闷的笑声。

没过多久他又没话找话地开口，“你看的什么？街边的画本么？”

“我又不是你。”

程烬玄把头挪过来看苏蔓野在做什么，她仍旧靠着躺椅没理会，他在一旁惊诧起来:“史籍？兵书？”

多新鲜呐，就许你逛窑子不许我读书是怎么着，你爹我读过的书比你逛过的窑子还多呢，苏蔓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程烬玄似乎就是来给苏蔓野添堵的，笑起来，“我单知道你阿姊识字。”

得了得了，苏蔓野晓得他痴情，实在不必时时刻刻提醒她这替身的不幸，于是便不耐烦地回他:“你醒醒吧，她不愿嫁给你，你倒霉，只能摊上我。”

程烬玄似乎是愣住了，过了半晌忽地笑起来，开口:“和她像的人也不少，你知道为何是你嫁给我，我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吗？”

苏蔓野猛地脖颈一紧，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不会吧程烬玄，你不会玩的这么花吧……”

“你想什么？”

“玩什么妹夫和大姨子之类的情趣小游戏……我去，程烬玄，你好变态啊！”

程烬玄给苏蔓野噎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苏蔓野，你有病啊！”

苏蔓野挠了挠鸡皮疙瘩，程烬玄给她一打断似乎也没继续下去的想法，只换了给话题，自顾自地说下去，“掀开盖头那一刻，我以为瞧见了她，惊喜得不知所措。”

“我倒也没看出来，你掀个盖头粗鲁得像是饿死鬼掀蒸肉包子的笼屉，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像是成亲的人。”

“那是因为理智告诉我，那是你。”

“发现是我你很失落吧？”苏蔓野没抬头，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你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我以为你会闹的。”

“闹也无用。”

苏蔓野自嘲般笑笑，“也是，你倒霉，我更倒霉。”

程烬玄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嚅喏半天，似想起那日有些难过，不再开口说话。

空气诡异的寂静，苏蔓野依旧看书，却不知为何想起成亲那日他满怀希望地掀开盖头看见的却是另一张脸时心中该有多难过。

人们总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一大得意事，与他而言却是这一辈子的爱都埋葬在盖头之下，一生的遗憾、悲哀和求而不得的执念，真可悲。

苏蔓野想着想着，脑袋越来越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已经痛失所爱，她却仍日日与他斗嘴，她悄悄撇过眼神去看他有些哀伤的表情，抿了抿唇，别扭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长了耳朵。”

程烬玄摇了摇头，低垂眉眼，好像苏蔓野真欺负了他似的，她撇过脸去，思来想去才干巴巴地开口:“我就是……嘴巴毒，驴嘴，我跟你道歉，别生我气。”

先生说过，做错事就要道歉，求得别人原谅。

程烬玄听见苏蔓野的话，嘴角扯了扯，表情却依旧没变，“那身礼衣，倒再没见过。”

“我烧了。”苏蔓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炭盆都给我踹翻。”

他顿住，“原来你这样恨我。”

“我不恨你，我就是被你揪头发揪得头皮疼。”

“你不也咬我了？”

程烬玄说着话，声音愤懑，突然站起来开始脱衣服，半个膀子都露了出来，身材壮硕，肌肉坚实，纹理清晰，苏蔓野惊得整个人顿住，这人到底是什么奇葩东西？

为什么说到一半就开始脱衣服啊！

苏蔓野迅速拿兵书盖住了脸，从没见过这场景，整个脸都是红的。

“你干嘛！”声音都抖了起来。

“你自己看，现在还有这么大个印子。”程烬玄露着半边膀子，硬要挤到苏蔓野眼前给她看。

“得了得了得了。”苏蔓野直接拿书把眼睛都遮住，“我错了我错了，你穿起来啊，大哥！”

“成了亲的人，你害羞什么？”程烬玄看着苏蔓野整张脸都红起来，反倒好奇起来，凑近去扒拉下她的书，看她的眼睛，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