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来了。m.bokuwenxue.com”朱标说了下去。

“他已经有大半年没回来了，而且他回来的时间不稳定，我们也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回来。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那的。

老三被扔了一身牛粪本就委屈，看到爹回来，他哭着跑去告状。

老二自知有错，心虚的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低着头等挨骂。

老四也不敢拍手了，只站在一边不说话。

我本以为我爹会帮老三做主，教训下老二的。

可我没想到，他看的人是我。

他就那么看着我，却一个字都不说……

常玥，你知道嘛？他是第一次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的那个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的眼神里，好像在对我说……

他对我很失望……”

一想起朱元璋当时看他的那个眼神，朱标的心就沉了下来。

他不想再说下去了。

可在这时，与他紧握的纤细十指，微微用力紧了紧。

朱标知道，常玥这是在让他说下去。

他说了下去。

“我爹很生气，他让我们四个先回去。

回去后，他又把家里人全都叫齐了。

等人一齐，他拿出了棍子，第一个打的，就是老二。

他一边打他，一边骂他，骂他身为哥哥却整天不学无术，不以身作则。

他打的很狠，要不是我娘拼了命的拦着，老二可能就要被他打死了……

教训完老二，他又开始教训老三。

同样是用棍子打。

老三哭的很惨，他喊着自己很无辜。

可我爹却说，他要是好好在家里待着，不出去的话，怎么可能会被扔牛粪。

他说老三就是活该。

老三哭着喊我娘帮他，可那时候我娘抱着老二去找大夫了，根本不在。

我身为哥哥，只能我去帮他。

我朝着我爹跪了下去，让他别打了。

可我爹就像没看到我一样，仍是自顾自打他的。

直到老三哭晕了过去，我爹才收手。

我本以为下一个挨打的会是我，可不是。

下一个挨打的，是老四。

他才四岁，他还什么都还不知道……

可我爹还是打他。

只不过手下倒是留了些情。

弟弟们都打完了，我以为终于轮到我了。

可我爹却把棍子扔了，人也走了。

走之前，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那时候我还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说我爹疼我，所以才没打我，也没骂我。

我那天晚上整整一夜都没睡，满脑子都是我爹骂弟弟们的那些话。

他骂老二身为哥哥不以身作则，他骂老三不好好在家待着。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虽然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可我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

他打在弟弟们身上的每一棍子，又何尝不是在打我呢？

常玥，你知道吗？

其实那天，被骂的最惨的人，被打的最惨的人，是我啊……”

那是没有声音的骂，那是伤到心肺里的疼。

许是回忆太过煎熬，朱标的情绪越发低落。

他没有察觉到，与他相扣的十指已经渐渐松开……

“自那天过后，我爹好几天都没对我笑。我给他请安，他也只是应付几句。

他以前从来不会那样的……

我慌了，我怕他不再跟以前那样疼我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问我娘，爹是不是生气了，可我娘说他没生气。

我不信，他肯定生气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抱着一丝希望，问我的老师。

老师似乎早就知道我会问他这个问题，他笑的很意料之中。

他只对我说了几个字。

他对我说‘世子，你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朱标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如今还能活着的世子，除了他，还有谁？

他知道常玥肯定听见了，但他无所谓了。

反正她早晚都要知道。

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起了老师说过，我身为嫡长子，身上的担子本就要比弟弟们重。

既然弟弟们替我挨了打骂，那我就该替他们扛下担子。

从那以后，我更加拼命的学习。

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把自己的时间塞的满满当当。

果不其然，我爹对我又像以前一样好了，他又笑着说我是他的希望。

他对我很满意，老师也对我很满意，所有人都对我很满意。

可渐渐的，我却好像没有那么满意了……

别人都在劝我不用那么拼命，我爹也劝我。

可我知道，我只有拼命他才会对我满意，我只有拼命，才能对得起他对我的期望。

对得起所有人的期望。

从那次以后，我再也不敢跟弟弟们出去玩了。

我开始像老师那样板着脸，见到他们做事不妥当就要教训他们。

弟弟妹妹们都越来越怕我，他们还说我比爹还像爹。”

朱标说着笑出了声，笑声中是满满的自嘲。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嫌我啰嗦，嫌我烦呢？

可我没办法，常玥，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做。

只有这样做，我才是合格的嫡长子，才是合格的兄长，合格的……太子。”

朱标将靠在常玥头上的下巴挪了挪，摩挲着她的发丝。

他见常玥一动不动没有说话，猜测她这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正在想法子应对。

看着漫天飘落的飞雪，他无奈又愧疚。

“常玥，抱歉，我不是有意隐瞒身份的。

还有，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了……

是我连累了你，抱歉。

要是能有下辈子就好了，我一定好好偿还你。”

说着，他将扣着她手的十指又紧了紧。

看着皑皑白雪落在她的青丝上，他不由得愣了下神，想起了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常玥，我们这样也算共白头了吧。”

他还是第一次说这么肉麻的话。

若是换作以前，他一定会羞臊不已。

可现在，他只觉得很应景。

他闭上眼，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着，常玥一直没有说话。

久而久之，朱标也察觉到了不对。

就算常玥再心虚，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说话啊。

他低头看她，见她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

难道在跟他装睡？

“常玥？”他轻轻摇了摇她，没反应。

“你醒醒。”他加大了些力度摇，然而她还是一动不动。

顿时，不好的预感腾然升起！

“常玥，你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