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玥低头挪开视线，不再看他。m.jingsiwenxue.com

她又感叹了句:“唉，没想到我常某人会死的那么惨，真是世事难料啊……”

“行了，别说这种话了。”朱标不喜欢听她总说死不死的。

眼看常玥又要说，他干脆抢过话头。

“话说你小时候不是在乡里长大嘛，跟你舅舅应该很少见面吧，你怎么还那么关心他？”朱标问。

要是换做他，根本想不到给这么偏的亲戚托话。

常玥笑了，眼神却是颓然的。

“我没你命好，你有爹疼有娘爱。我的爹和娘是有了，却还是跟没有一样……

我虽然只见过舅舅几次，可在我小时候，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女孩子家的玩具，和我最爱吃的吃食。

他还会抱着我举高高，扮鬼脸吓我。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伙子……害，也不小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总之他幼稚的很，特别喜欢把我抛起来再接住。

有次他抛太嗨了没接住我，把我摔得眼泪都疼出来了。

他怕我娘知道了，居然说是我自己摔的，这混蛋……

不过我不怪他，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能跟我玩就很好了……”

常玥越说声音越小，听起来像是太困了要睡着。

其实她是没有力气了。

朱标听完她的这些话，心情愈发复杂。

蓝玉做的那些事明明十分普通，可在常玥眼里，却已经算很好了。

他不敢想，常玥以前到底是有多缺乏父母的关爱……

也是，蓝氏死的早，常遇春又一直没将她接回来。

朱标的心情很复杂，他心疼她。

可他自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情况与常玥截然相反。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这时候他说什么，似乎都只会更戳常玥的心窝子……

朱标很头疼，绞尽脑汁思索着该怎么安慰常玥。

突然间，他想起了那段，他最不愿回想起的过往……

那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但又不想记起的往事。

“常玥，你想听我小时候的事吗？”

他说着，原本攥着她手的大掌张开，转而钻入了她的手心。

十指顺着她十指的指缝间钻入，掌心对掌心，与她紧紧扣在一起。

他扣的很紧，常玥已经没有力气抽开。

反正抱都抱了，也不差这个暧昧的姿势了。

“你说，我听。”反正她也没事。

朱标深吸了口气，他其实很不想说。

但眼下能安慰常玥，能让她打起精神来的，怕是只有这个了。

他说了起来。

“常玥，你也知道，我爹对我很好，他给了我其他弟妹们加起来都比不上的爱。

可是爱有多深，责任就有多重……

老师说过，受到多少好处，就相当于得到多少期望，同时也要付出更多的回报。

老师还说，我是嫡长子，是我爹的希望，所以我肩上的担子永远都比弟弟们要重。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确如此。我爹对我那么好，我是不能让他失望。

所以我每日都十分用功的学习，没日没夜的学习。

我学东西很快，学的又多，老师对我很满意，我爹对我更满意，所有人都对我很满意。

我也对自己很满意。”

说到这，朱标脸上的笑意添了几分自豪。

但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转而取代的，是无奈的苦笑……

他继续说了下去、

“自从念书后，我几乎没跟弟弟们一块儿玩过了。

他们在玩的时候，我在念书；他们在打架的时候，我在练字。

我每天都有念不完的书，背不完的功课，写不完的作业。

我没时间跟他们玩……

就算是有时间，我还要学其他的，我是嫡长子，我什么都要学，我的时间永远都是塞满的。

直到有一天……”

朱标停了下来，到了他最不愿意记起的地方了。

“然后呢……”怀里人的声音很轻，轻到他差点听不清。

“然后……”他吐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我很闲，难得的闲，老师布置给我的功课全都完成了。

若是按照往常的话，我就要学新的书了，可那天凑巧，老师有事回去了。

我便想着练练字，再预习下新的书籍，若有什么不懂得地方，等老师回来再问他。

可那时候，我那最调皮二弟来了。

他听说老师不在，拉着我就要出去玩。

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抓鱼，他还说那里的鱼长了六只眼睛，还会飞。

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诓我，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六只眼睛的鱼，鱼怎么可能会飞。

可他这个老二，一再跟我保证真的有六只眼睛的鱼，真的会飞。

他还说我整天读书人都读傻了，连会飞的六眼鱼都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他是在激我，但我明知道，却还是跟着他去了。

我想看会飞的六眼鱼，最紧要的，是我想出去玩。

那时候我想，反正老师不在，我就出去玩一下应该没事。

就算我爹知道了他也应该不会生气，他那么疼我，我出去玩一下，他怎么可能会生气。

然后我就被老二诓着去看六眼飞鱼了。

被他诓来的不止我，还有我家老三，老四。

老四那时候才四岁，连话都说不利索，也被老二这小子诓来了。”

“真的有六眼飞鱼吗？”常玥忍不住问了出来。

虽然她没剩几口气了，但她怎么觉得这六眼飞鱼有点熟悉啊……

朱标笑了笑，将下巴靠在了她的头上。

“怎么可能有六眼飞鱼，是老二那小子乱编的。

他根本就没准备带我们去抓鱼，而是要带我们去炸牛粪。

我家老三是个暴脾气的，知道自己被耍了，挥着拳头就要跟老二打架。

老四这娃娃一看哥哥们打架，他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在旁边笑哈哈的拍手。

我头疼啊，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结果他们还要打架，我身为大哥，只好上去劝架。

可我没想到老二这小子的手脚居然那么快，还那么狠。

他居然直接把牛粪捡起来扔到了老三身上……

老三是个要面子的，被扔了一身牛粪，当下气的是又哭又叫。

那画面别提有多乱了，我现在想想都头疼。

老二在笑，老三在哭，老四在拍手……唉……”

回想起这个画面，朱标其实是想笑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是让他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