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纤凝很少看见这样的释清莲，除了当年在九天误闯释清莲宫殿，看见了释清莲刚睡醒时的模样。www.churuyunkt.com后来释清莲就对她说，君子之礼，首需正衣冠，以示尊重。所以释清莲在她面前总是要一副完美的样子。

她唇齿微启，欲言又止，终是一言未发。

“见你有长进，为师甚是欣慰。”

释清莲说着，似乎根本不在意肩上的伤，目光就那样静静落在尘纤凝身上。

像是想从对望中寻回一丝当年的痕迹。

尘纤凝提醒道:“释阁主莫不是忘了，你我殊途，早已断了联系。”

释清莲走近了些，“在为师未予你出师礼之前，你我师徒依旧一心，不离不弃。”

凌渊有些紧张地抓着尘纤凝的衣袖，炯炯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释清莲。

尘纤凝不免再一次想起当年，就是释清莲用渡厄锁捆住了凌渊，让凌云杀死了她的凌秋年。

“释阁主当真重礼。”

她笑叹:“只可惜，我是魔，无礼惯了，也不懂礼，更不想循规蹈矩。”

“如此，”释清莲垂眸，拿出一个小锦盒，递了过去，“便都算做为师单方面的心意了。”

尘纤凝随手接过，打开一看，便怔住了。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片鲜艳的红枫叶，叶上绘着一朵莲。

因魔心对她的改变，她早已幻化不出这样好看的红枫叶，但这红枫叶上，明明还带着熟悉的气息……

她猛然发现，这是她的十里枫亭所落下的枫叶，是源于她的。

就像是从前连自己都不会注意的瞬间，秋末冬初，纷纷叶落，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被人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

“既然出师礼已送，释阁主请回吧。”

尘纤凝面色平淡地收起锦盒。

但释清莲依旧一步步朝着尘纤凝靠近，曾经眉宇间的圣洁在此刻沾染丝丝清愁。

尘纤凝一手握着剑柄，却迟迟未拔出鞘。

“释阁主难不成，是想现在应我当年所说的那一战。”

据她观察，释清莲此刻应当是被九天罚重伤，休养后刚刚醒来。

只不过，令她不解的是，以释清莲往日的修为，就算受了八十余道九天罚，也不该如此虚弱……

难道是九天罚伤到了释清莲的神源？

“非也。”

释清莲在尘纤凝面前停下，“为师……我不是来应那一战的。”

“那释阁主所为何事？”尘纤凝问。

似是碍于凌渊在一旁，释清莲隐晦道:“自你走后，我在藏典阁总是找不到要翻阅的书卷，若你无事，可否……”

“怎会？”

尘纤凝打断了释清莲，“释阁主过目不忘的本事神乎其神，藏典阁书卷对你而言应当是倒背如流，就算遮住双目，想必你亦能记住所有书卷的位置。”

释清莲又道:“许是侍女沏的茶，不太合我口味。”

“你的喜好，只要告诉侍女，她们自会照做。”尘纤凝说。

“其实，”

释清莲沉吟片刻，声音中略带一丝苦笑。

“是藏典阁外的菩提树…甚是念你。”

话落，尘纤凝怔了怔，随即便反应过来。

“释阁主还是这般善于说谎。”

她深知，菩提汇灵的时间最是漫长，藏典阁那两棵菩提树虽有灵性，但若想修成灵身，生出灵识，顺利地自然生长起码还要几千年，除非为其渡神力…

“我没有说谎，也绝对不会再骗你。”

释清莲双目笃定，却又带着些犯错之人的忏悔。

“那两棵菩提，当真已修得灵身。一大一小的菩提子，小的那颗还总喜欢跟着大的。它们也真的…甚是想念你。”

最后一句，说得格外重。

但尘纤凝依旧不为所动，“释阁主还是转告两位菩提子，正邪不两立，我一个魔族，只会辱没藏典阁，此后，都不必挂念。”

说完，她便握起凌渊的小手。

“我也有我的徒弟要教导，两位无事就莫要再来了。”

看着那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释清莲在风中伫立了许久。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年故人山的风太冷，吹得释清莲咳嗽不止，踉跄着将要倒下。

这时，一道身影闪来，大手扶住了他的腰。

陶温看着尘纤凝离开的方向啧啧称奇。

“你这徒弟可真是了不得。我都用了神匿，竟还是被她察觉了。说到底，她还是有半截神骨在的啊，这要是放任她跟着君非酩修习魔功……”

啪！

释清莲拍开陶温，眼神中尽是警告的意味:“我释清莲的徒弟，还轮不到旁人指指点点。”

陶温面色一僵，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只不过随口说说，又没想干嘛！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多管闲事……”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释清莲肩上的伤，不由得一惊。

“哎？你怎么受伤了？！我还以为你躲过了那一击！”

说完，陶温便将手覆在释清莲的伤处，用法术疗愈。

他转念一想，不由得开始碎碎念。

“也是。你哪还有力气躲。”

“八十八道九天罚让你重伤昏迷好几日，结果你一醒来，还把自己剩下的神力给了那两棵树，要不是你的神源为你吊着命，那两个菩提子这时候该为你哭丧了。”

“你为了见她特意找好理由，却还是话到嘴边兜兜转转，什么叫菩提子想念她？我看分明是……”

“陶倾仁，”释清莲虚弱地攥了一下陶温的手腕，“你话太多了。”

陶温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我好歹帮你分摊了那八十多道九天罚，你不谢我就算了，怎还是这般看不上我？”

释清莲淡淡道:“我为何看不上你，你心里清楚。”

陶温撇撇嘴，嘀咕道:“记仇的死鸭子。”

“你说什……”

梆！――

释清莲话未说完，就被陶温敲晕，扛起就走。

“我说这长戟啊，喜欢你的榆木脑袋。”

…

傍晚·魔界·槃生殿

两个散魔躬身进入殿内，将一坛酒放在桌上，“帝君，这是泠月宫孝敬您的酒，都是新酿成的。”

说完，便倒好一杯酒。

君冥放下手里还未送出的玉佩，端起酒盏，刚喝了一小口，余光就察觉到那两个散魔的眼神。

他放下酒盏，凛冽的目光扫过两个散魔，说道:“这酒，与往常不同。”

其中一个散魔不由得头冒冷汗，下一刻，君冥掌中正对那散魔的天灵盖上，强大的压迫感让其浑身战栗。

君冥不语，直接抽取着其中一只散魔的精魂。

另一只散魔生怕下一个就是他，连忙磕头交代道:“帝君明察啊！泠月宫主只让小的看着您喝下去，小的真不知道是何缘故啊！”

君冥听此，想来又是些幼稚的小孩子把戏。他提起一只散魔重重甩到殿门外，对守卫吩咐道:“把他们吊在前尘海上，若还是记不住魔界唯一的主子是谁，就扔下去。”

这时，殿门外闪过一个瘦弱的身影。

幸儿撞见这场面，害怕地低着头，说道:“泠…泠月…宫主说…让我…给您…沏茶…”

殿外的守卫停了停，似乎等待着君冥的命令，将这第三只也一并带走吊起来。

结果君冥竟朝幸儿勾了勾手，“你过来。”

两只散魔本以为还能多拖一个下水，结果还是凄凄惨惨地被守卫揪走。

君冥看向幸儿无一物的腰间，便将准备好的玉佩绑了上去，“多余的物件，拿去玩吧。”

幸儿原想拒绝，却根本拗不过君冥。

君冥侧目看着幸儿，“个子倒是长了，身上却没二两肉…”

看着看着，心底渐渐燃起莫名的欲念。

他望向酒盏，不由得眉间微蹙。

难道是……问心露？

“你先出去吧。”

君冥阖上双目，平稳着有些躁动的真气。

“帝，帝君，您没，没事吧？”幸儿发觉君冥有些奇怪，问道:“我给您叫，魔医？”

话音刚落，君冥头上现出魔角，瞳色蓝青，如蝎般的长尾，周身黑气萦绕。

这些年来，幸儿还是头回见君冥露出一半原形的模样。

她心感不妙，下意识开溜，结果没跑两步，上身被什么捆住，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正是某人的寒焰藤，每根由寒冰和赤焰组成，据说被此藤缠身，如坠冰与火的炼狱。

但幸儿并未感觉到不适，只是被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到了床榻上。

她撑起身，君冥健硕的身躯便覆上来。

“你………”

含糊不清的话被厚实的手掌捂住，殿内的烛火被劲风熄灭，帷幔卷着渐浓的月色，随夜风轻摇着…

…

忠都客栈

尘纤凝坐在床榻上，和脚榻上的凌渊面面相觑。

“你……想上来睡？”她问。

凌渊点了点头，“我是你徒弟，你怎能把徒弟放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