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莱望着陈旧先离去的背影，仍然为刚刚震撼的一幕而愣在原地。m.yingzhicy.com

幽暗的地道中，流着淋漓且新鲜的血，那是鸣雁为抵命而从躯体中流出的。

这种春秋时代才拥有的品质在缙朝已经难得一现，郭莱回味许久，才反应过来，这种场景在书中才曾见过。

不过，对于楚丘二人而言，统治这片广袤土地的大缙王朝之下，有人公开打出反抗的旗帜，已经是一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不对。”

太平盛道八位大良师之一的唐舟摇摇头，指出了弟子言语中的错误。

楚丘愣了，看向大良师唐舟，脸上尽是疑惑之情，他只听说过当年缙孝武帝晚年时，天下震动，若不是及时发了罪己诏，并且宣布停止对外征伐，恐怕要落得个前朝齐朝一般的下场。

至于赤林和绿眉军的事迹，楚丘在跟随唐舟进入太平盛道后，多少有了解过，但他们也是为了反抗当时已经篡缙成功的新朝刘莽。

“大良师，我说的不对么？”

“二十年前，吴州就曾掀起过青莲圣教之变，青莲圣母短短经营数年，便从小小的宁县开始，打下十数个郡县。

我年轻时和现在的吴王长史苏公方曾为同僚，当时整个吴国为了抵御青莲圣教的军队，几乎是全员上阵。”

“不是吧师父？徒儿怎么从没听说过？”

“你是北方人士，又出生的晚，青莲圣教的势力虽然一时强横，但终究是因为一心冲着推翻朝廷，被南下派出的大军剿灭了。

可惜，要是他们能够利用朝廷与吴国之间的矛盾，说不定朝廷那边还会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我明白了师父，那您看这次宁县起兵却让吴国的军队来剿，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唐舟摇摇头，对于这种诡谲的局势，他也是不是很明白。

“宁县这次起兵造成的震动远远不如二十年前，吴国的军队轻松就将他们打回了老窝里，现在却又不急着剿灭他们，这里面大有玄机啊。”

“师父你的意思是，咱们太平盛道有机会吗？”

唐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楚丘顿时生出欢喜的神色来。

这段时间内，他们几人通过沿路的教中人士，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动态与讯息。

吴王的军队一开始的攻势可谓是气势如虹，势不可挡，刘宝的军队一路从安庆之地缩回宁县，连渡口与河道也被吴国占领了。

满足了通航目的的吴军立马变得松懈起来，这让已经陷入绝望的刘宝残军生出了不少生还的期待。

而唐舟与楚丘也借助特殊渠道进入了这座爆发了叛乱的县城。

这几天他们通过重新建立教内的联络组织，又拉了不少城内的百姓进入其中。

而装作城中民众的唐舟和楚丘已经看到一队人马从城北疾驰而去，他们立马着手联系其他教徒，准备了解一下这队人出城的目的。

吴军大营内，世子赵洺坐于帐内，刘宝残部派人来请降。

赵洺不会不记得父亲与长史在出发前的讨论，即是否快速剿灭叛军。

在得出不能快速剿灭，适宜拖延的决定后，他们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若叛军见他们故意拖延，以为可以投降，又应当如何处理？

吴王的建议是将其首脑骗出后尽杀之，然后收编叛军。

而苏木钧则努力否定了这个提议，并提出，可以给予对方模棱两可的承诺，到时候决定起事后再利用这些人对抗朝廷大军。

“尔等叛天逆君之徒，也敢来我大营之内摇尾乞怜？”

赵洺冷哼了一声，不由分说先定下了谈判的基调。

但他显然高估了对方的风骨，刘宝残部派出的使者原本堆起贱笑，连忙称是；

听到赵洺怒斥，连忙跪倒在地，仿佛是一摊烂泥般伏倒在营帐的地毯上。

“郡王爷说的是，俺等是犯了滔天大罪，但那都是刘宝撺掇威逼，俺等也是无可奈何啊。

只要郡王爷愿意高抬贵手，放小人们一马，俺们立马把宁县县城献上。”

“荒唐！宁县之地本来就是我大缙皇室的，用着着你献么？”

赵洺轻蔑地垂下眼帘，不屑一顾地说道。

“郡王爷说的是，小人不会说话，该掌嘴受罚！”

说完，这人自个扇了自个几个巴掌，响声颇大，几下就在脸上露出红色的印记来，而他虽然还在讨笑，心里却暗暗发苦:

这吴国的郡王难道真是跟朝廷一条心的？也对，他们毕竟都姓赵。

就在使者万念俱灰之时，赵洺却被此人连番的认怂、讨好、捧杀中逗得嘴角有些压不住笑容。

使者偷偷抬头打量，内心狂喜:看来有戏。

“郡王爷，俺们愿意洗心革面，只要您能给俺们一个机会，俺们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冲锋陷阵。”

赵洺态度松缓许多，但嘴上仍然不怎么饶人道:“你们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犬、乌合之众，能有什么用啊？”

使者听见话语中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声色俱厉，心中大定，但仍然装作委屈的样子道:

“俺们其实也劝过那刘宝不要冒充缙赵氏，天潢贵胄的气派，他刘宝一个打铁的，哪里能有？

更何况俺们打小都听说了，当年若不是奸臣作祟，皇帝爷爷早就是吴王他老人家做了。

他刘宝自不量力，以为自己改姓个赵就真能当上了？我呸。”

赵洺心中暗喜，难道民间还有这种说法？

“你刚刚说什么？你们小时候听说过什么？”

使者心中窃喜，暗道自己果然摸到了脉路，不过这也不怪咱们得安淮郡王赵洺。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畅想过:若当年皇爷爷坚持立父王为储君，那现在的他就不是一个挂名的空头郡王，也不用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杭嘉郡之地了。

成为天下万邦之主，驾临于亿万人之上的感觉，赵洺只在梦中体会过。

午夜梦回，他曾不止一次地感叹，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

他比刚刚多了十倍的兴趣，紧紧盯着来投降的刘宝残部的使者，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在他们这些民众的视角中，当年的储位之争又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