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嘉沛对于樟庄内部的组织机构及其紧密程度存在担忧和种种不满意。www.zhaikangpei.com

甚至还考虑过，要专门开办学校来提升人员的综合素质。

但对于碧樟、碧台、碧姆等乡镇的乡民们而言，这个冬天与之前相比，他们过的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幸福。

因为樟庄放了不少招工的零活出来，比如筑墙、盖楼、挖沟、开荒之类的。

这就让不少待在家中看着妻子儿女们嗷嗷待哺而心急的汉子有了活计。

张大苗是一个长年累月，给地主家打短工的汉子。

据说他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很多以前的主顾都喜欢招他来干活。

但进入到冬季的怀县是没有这种招工需求的，在往常的年份里，张大苗通常会在碧樟镇的小酒馆坐坐，打两盘豆子，喝几杯小酒，这样的日子也就一天天熬过去了。

之前有个落魄的读书人叫孔己的，每次来穿着长衫，带着缝缝补补的方帽，显露出自己似乎是士人的身份。

他有时落魄，有时阔气，有时吝啬，有时大方，阔的时候能排出十几文大钱吃酒，穷的时候也只好叫囔着让掌柜先记账。

然而，张大苗已经见不到他了，据说是因为他溜进啬夫姚春厚老爷家里，被打断一条腿，往宁县那边要饭去了。

张大苗也不知道他瘸了一只腿怎么还敢往北边走，往常的年份不少人组团沿着北边乞讨，但今年因为发生了叛乱的事情，他们都只能缩回家里挨饿。

但幸好，听说樟庄的庄主苏老爷回来以后，搞了不少新鲜东西，还不停招人做工。

张大苗因为当时尚未做完手头上主顾交代的活，也就没有参与。

但他的表哥张虎却特意找到他表示:兄弟，别闲着，来庄子里干活，管饭还给钱。

张大苗听到工钱的数目和工地上的伙食待遇，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怎么，你不信？我可是特意抽空过来找你，你要是不来，就是不给你虎哥面子了啊。”

耳畔又响起表哥张虎的话，张大苗有些发怵，尽管他在其他地方也算是个精明能干、身材魁梧的汉子，但在如同铁塔般的表哥面前，他还是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欸，这就对了。”张虎大力拍着表弟张大苗的肩膀，痛得他直咧嘴。

张大苗走到樟庄庄院的门前，正要进入，却被看门的司阍拦住。

“你是来找活干的？在后山那边，别走错了。”

张大苗不好意思地连连道谢，又朝庄院后山山脚赶去。

来到工地前，张大苗经过一小会儿的观察，终于来到报名处。

负责名单管理的郭莱头也不抬，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苏嘉沛恨不得把他掰开两半用。

“姓名。”

“张，张大苗。”

“年龄。”

“二十六。”

“家庭住址？”

“这位管事，我就是碧台镇的，本土本乡，哈哈。”

“家庭住址，说清楚一点。”

郭莱皱皱眉，依旧是头也不抬，这种套近乎的方式多少有些老套了，他是不会让对方顺杆往上爬的。

“我住咱们碧台镇张家村。”

张大苗哪里见过这么严肃的招工情景，他过去给大户们打短工或者长工，都是熟人推荐，哪里会这么仔细。

‘这是把我当成押到县太爷那问话的大堂里了？’

张大苗暗自腹诽，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郭莱的问题，郭莱在昂贵的安淮纸上认认真真写下他的信息，这是庄主特别要求过的，否则一个招工哪里用的着这么仔细？

就差查人家祖宗三代了。

记了这么好些天，郭莱所见的名字不是充满数字，例如李四张三之列，就是各种狼豺虎豹，啥动物都有，例如什么张黑蛇，王二牛之类的。

他心中不免涌起几分得意的优越之感，但想起庄主苏嘉沛对他说的那些话，郭莱如同泼了凉水般清醒了不少。

“这是你的牌子，上面有你的工号，记得带好了不能丢了，要是搞没了，你可吃不了饭，也领不到工钱了。”

郭莱嘶哑的声音透露出一些疲惫，但还是勉强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张大苗伸出两只手来牢牢接过，只见那牌子上写着，【临时工，编号五十七】

尽管他不认识什么字，但因为常跟大户们打交道要结算工钱，所以对于一些常用的数字记得很清楚。

“这么说，我是五十七个？”

“挺聪明，领着这个牌子去后边工地上报道吧，那儿会有人告诉你做什么事情。”

“我知道，我表哥都跟我说了，说是苏老爷招人在后山挖石灰嘛，这活我能干。

我就是想问问，我今天刚过来，能包饭不？”

郭莱笑了，“你表哥是谁？他之前在工地里做过活？”

“回这位管事，我表哥是张虎，我是听了他的话，才过来的。”

“哦——”郭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倒让张大苗心底一沉:咋的，表哥和这管事不对付？

“既然是张虎大哥叫你来的，你踏踏实实干就是了，我看你的样子也挺壮的。

一会儿干活可别偷懒，晚饭可管饱，敞开了吃就是。”

“真的？”张大苗欣喜地叫道，既然是这样，那应该和表哥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多谢管事提醒，我现在就过去。”

张大苗就此谢过，走过一段小路，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群汉子在冬天的山里，嘿哟嘿哟地抡着铁锸热火朝天地干着。

看他们满头大汗的样子，张大苗不由得赶快加紧了脚步。

工地上有人看见来了新人，连忙带他过来报道。

张大苗跟着这人走了半里路，眼前露出几排简单整齐的土房。

“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一个房间差不多要住四五个人，不过现在屋子多了些，也就两三个一起。你签的是两个月的劳动合同，算是长的，现在跟我去领生活用品。”

“这个是陶盆，里面放了洗脸的帕子，还有一坨皂荚，洗澡的时候涂一点；

还有一个有杯子，你可以去盛热水，热水房那边有人专门烧水。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不要大声说话，知道吗？”

这人喋喋不休地讲着，张大苗则细细地听。

一会儿，张大苗跟着他领了一把锸，也就是铁锹。

张大苗拿起来掂量了几下，感觉重量不轻。

“这锸你也要保管好，到时候是要查的，若是丢了，你可是要赔的。”

“要是干活的时候铲坏了咋办？”

那人嗤笑了一声，似乎对这种提问习以为常。

“那便换一把就是，只要你不是故意弄坏了它，就不用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