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冬天，这个冬天对于镇北军来说，却一点也不似往年的寒冷。m.junyiwenxue.com

他们身上穿的，是城中妇孺为他们缝制的棉衣棉鞋，晚上盖的，是她们给缝的棉被。

他们都非常爱惜这些棉衣，白天操练，甚至都会脱了棉衣，只留一件单衣。

这样一来，既保护了棉衣，又能让大家训练更卖力。

因为一停下来，就会冷。

年关将至，迟来的大雪封了路。

萧祈钰踏着飞扬的白雪，进了将军府的门。

柳伯已经习惯了，先招呼他进了客院。

正想派人去军营，被暗影拦住:“我们王爷说了，不必打扰顾公子，明日她自会回来。”

柳伯低头应着，眸光幽深了几分。

军营里，顾长宁正在校场上检阅骑兵的训练，被顾铭章的亲卫叫了回去。

“老头儿，你要出去？”顾长宁进帐，见顾铭章正系着披风。

顾铭章看过去:“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我定的校验新兵啊，怎么了？”

顾铭章接过亲卫递来的马鞭，顺手在她头上一敲:“明日是腊月初十！”

顾长宁拧眉:“有什么不妥吗？”

一旁的亲兵出声提醒道:“少将军，明天是您的生辰。”

顾长宁这才恍然大悟，转身就往外跑。

“老头儿，营门口等我，我去安排一下。”

她去拿了个披风，跟周晋交代了几句，就出了门。

府门口，柳伯在门前迎着，指挥小厮牵走了马。

“下着这么大的雪，你还跑这么远来，可是有急事？”

顾长宁先去了客院，边说话边抖着披风上的雪。

萧祈钰走上前，看着她满头的雪，不由皱了眉:“怎么也不戴个斗笠？”

说着，拿起一旁的锦帕帮她拂着头上的雪。

顾长宁先是一怔，然后拿过锦帕胡乱抹了几把:“好了。”

“什么事这么急，让你冒雪赶来？”顾长宁接过他递来的热茶，问道。

暗影识趣了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这两日雪下的大，怕赶不上明日给你送生辰礼。”

他声音清冽，眼中尽是深情。

顾长宁的视线被他的目光烫到，倏地挪开。

“其实，你不必专门为此跑一趟，我并不在意自己的生辰。”

她低着头，带着些鼻音。

被冷风吹了一路，猛地进了这暖和地方，一冷一热间，顾长宁有些即将感冒的征兆。

可这鼻音在萧祈钰听来，却像是个受了委屈还强装坚强的稚童，撑着说自己不在意。

他心里顿时酸成一片。

“我很在意，阿宁值得这个世上所有的美好。”

他眸色灼灼，像是要让顾长宁相信，她就是他最为珍视的至宝。

捧着匣子走的时候，顾长宁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心觉自己不会真病了吧，不然怎么会听了萧祈钰的话，心就砰砰乱跳呢？

他也没说什么啊，想想前世，自己听的土味情话没有一筐也有一篮，怎么可能被他影响。

半夜，顾长宁还是烧了起来。

她的梦里，一切都是浑浊的，唯独萧祈钰的脸，无比清晰，连他眼角的笑意都看的清楚。

她又看到了他们在西域、长安、关外的许多时候，许多她以往没有留意的时候，许多他偷偷看着她笑的时候。

可突然，画面一暗，萧祈钰不见了，所有人都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一片虚无之中，身边是无尽的黑暗。

她刚要呼喊，就听见一道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空灵又寂然。

“往前走，你就回去了。”

顾长宁摸索着走了几步，前方出现了一缕朦胧的亮光，她向着那光亮处走去，耳边只剩风的呼啸。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身边渐渐出现了树木，河流，隐约还有微弱的呼喊声。

“师妹，你在哪？”

“师姐，师姐……”

她凝神听着，这声音很熟悉。

定睛看了看四周，赫然发现，这竟是她前世坠落的崖底！

她竟回来了！

那刚才的呼喊，是她的师兄啊。

她登时大喜，朝着声音的来处不断喊道:“师兄，我在这！”

萧祈钰目光一沉，师兄？她何时有了师兄？

他探手上去，她的额头烫的惊人。

顾不上再想什么劳什子师兄的事，他先将人扶起，揽着她的肩膀轻晃。

“阿宁，醒醒，阿宁”

“该死，怎么这么烫。”

可这大半夜的，也不好叫人知道他在她房中，别的还好说，顾铭章可是什么都知道的。

要让未来老泰山知道，自己半夜闯他女儿的闺房，他还不得连夜轰自己走。

都怪这该死的鬼天气，下这么大的雪，他的阿宁定然是被冻着了。

嗯？雪？

萧祈钰眼前一亮，想起以往顾长宁帮他降温，就是那雪搓的。

他把人放下，拿了盆，轻手轻脚的出去，挖了一盆雪，又轻手轻脚的回来。

他抓起了一把雪，可这往哪放又难住了他。

想来想去，他只能卷起她一截袖子，给她搓了搓胳膊。

又用布巾包了雪，放在她的额头上。

一边扶着布巾，一边还要及时擦掉融掉的雪水。

敷了一会儿，顾长宁一直紧蹙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一些。

半个时辰后，她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间，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

“你可好些了？”萧祈钰先问道。

顾长宁点了点头，哑着声开口:“你怎么在我房里？”

“我……本是在你门外看雪，听到你的气息紊乱，不放心，进来看看，结果你在发热。”

他一边说，一边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

堂堂一个王爷，却把这种端茶送水的动作，做的分外自然。

顾长宁虽然醒了，但人还昏沉的厉害，手也没什么力气，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萧祈钰的嘴角却几不可见的扬了扬。

“阿宁，你接着睡吧，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他小心哄着。

顾长宁看着他的脸，视线却仿佛穿过他看到了别处。

她想起自己刚刚的梦境。

脑中又闪过黄老道的话:圆了因果，一切回归本源，她就能回去了。

是啊，她不是这里的人，她终是要回去的。

“王爷快回去休息吧，不必守在我这里，被人看见不好。”她神色厌厌。

萧祈钰心口一空，王爷？她这是又生他的气了？

是在怨他私自闯进她的房间吗？

“阿宁，是我不对，我不该擅闯你的房间，但我确实是担心你——”

“王爷不必解释，王爷救我，长宁不胜感激，只是王爷实在不便继续留在这里。”

萧祈钰的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奢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也是，那你快歇息。”

他关上门的瞬间，顾长宁藏在被子里的手才松开，手心里是深深的甲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