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听着柳伯讲述往事，目光一寸一寸的抚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www.lzwl2015.com

“小姐当年去城外的重云观烧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险些丧命，幸而遇上了过路的将军，才捡回来一条命。

可将军说什么也不要老爷报答，只留了姓名就走了。

要说这姻缘就是天注定，过了半月，小姐同一众闺中密友相约踏青，在湖边正巧碰上了受伤的将军，就把人带回了府里治伤。”

顾长宁问道:“然后两人就走到了一处？”

柳伯笑着点头:“将军伤一好，就跟老爷提了亲，老爷这才知道了将军的身份。

老爷不愿让小姐跟着战场杀伐之人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一开始没同意。

可奈何小姐执意要嫁，老爷没法子，只得松了口。”

柳伯轻叹一声，继续讲着:“怎料世事无常，两个公子相继以身报国，小姐日日痛哭，肝肠寸断，多日茶饭不思，滴水不进。

老爷又心疼外孙，又心疼女儿，对着将军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好没多久，小姐被查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才有了些盼头。”

“可小姐神思郁结，生产时又难产，拼尽全力生下少将军后，就跟着公子们去了。”

柳伯低头抹了抹眼泪:“老夫人得知消息，一病不起，老爷也专程赶来，可少将军第二天就被将军交给了青阳道人。

不管老爷怎么问，将军都不肯透露青阳道人的行踪，老爷一气之下与将军断了往来。”

顾长宁问道:“我爹跟青阳道人是什么关系？”

柳伯答道:“将军本不认识青阳道人，青阳道人本是武陵重云观的道士，那重云观是老太爷出资修建，小姐常去烧香，与那青阳道人也算知己。”

“所以，是我娘叫黄老道来把我带走的？”

“是。”

看来当年，父母是一早就做了准备，若她是男孩，就能留在府中，若她是女孩，则交给黄老道带走。

而无论她是男是女，对外，她都只能是镇北将军府独子，也是昭告天下，镇北军后继有人。

顾长宁看着书架上的书，有诗集、有琴谱、有机关术、有经文，各种各样，心想娘亲果然如柳伯所说，聪慧非常，涉猎甚广。

书架旁的案上，放着一把古琴，形制古朴，用料不俗。

顾长宁伸手抚过，触手温润，好琴！

“这是小姐的陪嫁之物，是当年老爷花重金购得，小姐生前最爱的便是坐在这门口抚琴，将军就在院里的紫竹下练剑。”

顾长宁不由的按上了琴弦。

琴声潺潺，倾泻而出，先是悲声戚戚，而后愤慨激昂，再是铮铮铁骨。

琴声里有沙场征伐、战马嘶鸣，有杀声震天、马革裹尸。

顾铭章从第一个音就被震惊，他有十五年没有听过那架古琴的琴音了。

闻声寻来，就看到那案后的身影，顾铭章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个他日夜思念的身影，与之渐渐重叠。

柳伯看着父女二人，默默退了出去。

等到琴音落下，顾铭章还站在门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爹，喝茶。”这是顾长宁第一次叫他爹。

也是顾长宁第一次叫爹。

“哦，好。”顾铭章颤着手接过茶杯，这才从方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长宁，你刚叫我什么？”顾铭章热切的看向她。

“爹。”

“哎，哎。”顾铭章有些手足无措。

这十几年，他时常写信给她，可他不知道跟女儿说话，该是什么语气，该说些什么。

只是将自己最近发生的事简述一二，末了再加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而顾长宁，两世来第一次有父亲，还从未谋面，收到信也只能学着回复几句自己的近况，末了再加一句保重身体。

而不管是信里信外，她都是玩笑似的叫他老头儿，这一声“爹”，她在心里倒腾了无数回，今天总算将它喊出来了。

柳伯在门外听着，笑着回到前院，走到灵位前上了一柱香，对着画像说道:“小姐，您在天上都看见了吧，将军和小少爷都好，您就放心吧。”

晚上，顾铭章歇在紫竹院，顾长宁则回了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院，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矗立廊下。

听到声音，那人转身看过来，廊下暖黄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放大了他嘴边的弧度。

“你怎么来了。”顾长宁没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欣喜。

“你的生辰，我当然得来。”萧祈钰被那语气取悦，心情越发愉悦。

“怎么不进屋，就在这廊下受冻。”顾长宁说着推开房门，热气扑面而来。

进了房间，顾长宁才看到他手里端着的盒子。

萧祈钰递给她:“生辰贺礼。”

顾长宁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霎时就被盒子里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原来你取了鳞片啊，我还以为雪崩之后，就找不到它了呢，你怎么不告诉我，害我一路都在为它可惜。”

顾长宁说着话，眼神却没从那盔甲上离开。

“换上试试？”萧祈钰提议。

“好，你先坐。”说着就跑到了内室。

习武之人，耳力甚好，萧祈钰第一次觉得这耳力太好也有些痛苦。

听着内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萧祈钰不由就想到了雪山上的那个山洞。

灌了两口茶，还是无法让他平息，最后还是开门去了院里。

不一会儿，顾长宁推门出来:“怎么样？”

萧祈钰闻声回头，被眼前的人晃了眼，大红的盔甲越发衬的她肌肤胜雪，也将那颗朱砂痣映的更红。

他不由就想到了她穿嫁衣的样子，喉结滚了滚:“很好。”

顾长宁很是欣喜:“我也觉得，我很喜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贺生辰，萧祈钰，谢谢你。”

萧祈钰一直温和的笑着:“你喜欢就好。”

“走，我请你喝酒。”顾长宁转身回房。

萧祈钰跟进去，就看见她撬开了两块地砖，从下面拿出了两坛酒出来。

“来，给你尝尝我珍藏的好酒。”

说着，她没找见酒杯，索性拿了两个茶杯倒满了酒。

萧祈钰端起酒杯:“来，这第一杯，祝你诸事顺意。”

顾长宁笑着跟他碰了杯，一饮而尽，喝完砸吧了两下嘴，说道:“怎么样，好喝吧。”

萧祈钰点了点头，笑道:“果然是好酒。”

顾长宁又添了酒，说道:“那这第二杯，就谢你送我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