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目眦欲裂的怒吼反击，让每一个人都明白了——季狸说对了，圆明就是因此才生出怨怼，进而报复。www.yingyongshudian.com

众人愕然看着澄明大师，实在不敢相信澄明大师会做出这样的事。

一个连妻子孩子都抛弃的恶人，怎么可能会为了陌生人舍生忘死？！

那可是吞针啊！

甚至不如一刀毙命来得痛快。

在场众人大都是吃过苦搏过命的，可让他们为了至亲吞针，他们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到。

赵将军忍不住反驳道:“王妃对澄明大师有误会吧？澄明大师从来行善积德向来亲力亲为，枉顾自身安危，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尤其是那些得了解药的，更是不肯相信。

“倘若澄明大师是那样的烂人，怎么会为了我等做到这种地步？”

“我不信澄明大师是做戏装好人，谁能做戏做到这种地步？”

圆明咬着牙冷笑了一声:“是啊，澄明大师啊，他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烂人？”

季狸淡淡道:“怎么着，想在你爹临死前替你爹洗白？你可真行啊，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了？竟然会原谅渣男！”

圆明脸色陡然扭曲:“不许你提我娘！否则我杀了你！”

季狸看向澄明大师:“他不相信您会承认这些，您呢？护国寺百年清誉，你数十年来行善积德的名声……您承认吗？承认您就是我编的故事里的烂人。”

澄明大师冲着季狸双手合十行礼，颤着身体站起来，点了点头，张开嘴，艰难道:“我，承认。”

众人惊了。

连圆明都满脸愕然:“你在玩儿什么花招？你怎么可能承认？！”

澄明大师注视着他:“我很抱歉。”

圆明并不觉得高兴:“你为什么不狡辩？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是高高在上的圣僧，而我不过是个杀人犯！

只要你不肯承认，谁会相信我的话，去否认你！兢兢业业装了这么多年，身份等同于国师……你为什么会承认？怎么肯承认？”

澄明大师想走近他，但他太痛了，险些摔倒，是赵志鹏冲上来扶住了他。

澄明大师温声道谢，而这，又刺激到了圆明。

圆明怒吼道:“我管你要耍什么花招！吞针吧！你想救这些人不是吗？你还没有装到底啊！”

赵志鹏转头怒视他:“大师已经吞了十九根针，他必死无疑了，你又何必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圆明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泪:“因为我是坏种啊！我是天生的恶人！我就是看不得人好，不行吗？”

他尖锐辱骂自己:“因为我有娘生没爹养，因为我是大恶人的贱种啊！我天生就坏得流脓，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咄咄逼人？”

澄明大师神色有些恍惚，他想起来自己离开家时，那个孩子和那个女人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光了，如今才知道竟没有。

他这一生最好的日子，除了这些年来赎罪的平静，就是那三年跟女人在一起生活的时候。

他轻声道:“你娘，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圆明冷笑着看他，并不吭声。

澄明大师便吞了一根针，又问:“这些年，你们过得怎么样？”

见圆明还不吭声，他便索性把剩下的针都吞了。

赵志鹏想要阻拦，却被澄明大师按住了手:“赵大人，我临死前，想跟这个孩子好好说说话。”

赵志鹏眼眶酸胀，再不提阻拦的话了。

可澄明大师已经撑不住了，那些针蹿遍了他的全身，破坏了他的血管和内脏。

他撑不住跌坐下来，连连呕血，许久才能再次开口:“我已经做到你的要求，你把方子给他们吧。”

圆明痛恨他一张口还是为了装圣人，哈哈大笑，恶毒道:“谁告诉你说话就一定要算话的？我反悔了，我觉得不够……”

澄明大师温和看着他:“你可以再提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不推辞。”

说完话，又呕出了许多血，里面还夹杂着内脏碎块。

圆明的笑声戛然而止，满面阴沉盯着他。

众人都心生不忍:“大师！别说话了！您……歇歇吧！”

赵志鹏却看向季狸:“王妃，把您知道的都说完吧！告诉大师他想知道的，别让大师求他！他不配！”

季狸点点头:“好啊，那就说完。”

她不经意瞥了一眼小赵儿，小赵儿点了点头——李太医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药粉残渣，拿去配解药去了。

季狸慢吞吞道:“先说咱们现在见的鬼影重重吧。圆明圆光大师来自云南，云南多产菌菇，有些菌菇能够致幻，让人眼前耳中生出幻象。

想必，这位凶手用的就是毒菌菇粉末作为主药，又辅助其他成分，做了这迷香。

圆光大师死的那日，凶手用迷香入香烛，让所有人都昏昏欲睡，这也就是那天许多人说梵音忽然沉重的缘故。

也是那天圆光出去两个多时辰，大家才以为不到一个时辰的缘故。我说的没错吧？这之后每有异像鬼魅，也是你利用了这种毒粉的缘故。”

圆明冷笑一声:“是又如何？”

他在脸上一阵摸索，撕下一张柔色面具扔了，露出了挺好看的一张脸。

三十多岁，肤色很白，容颜俊朗。

赵将军啊了一声:“他跟澄明大师长得好像啊！”

不少见过澄明大师中年模样的都点头:“是啊，跟大师年轻的时候像极了！”

澄明大师也看着他，眼神渐渐陷入回忆。

他自来都是知道的，这么多孩子里，只有和女人的生的他的第一个孩子最像他，像极了他。

他眼神里的追忆显然恶心到了圆明，圆明厉声道:“你在想什么？你配吗？都快要死了，你还要惺惺作态恶心谁？！”

圆明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叫道:“快刀宋，宋平峰！”

这个名字一出，不少上了年纪的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宋平峰？！那个短短三年就奸杀上百名少女，荡平了六个村子的大盗宋平峰？”

“宋平峰当年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是澄明大师？”

“这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季狸不知道宋平峰是谁，但一旁的萧卷知道。

他站直来，剑眉紧皱地看着澄明大师，想到季狸是戳穿真相的人，眼神就难掩烦躁。

澄明大师不止是护国寺的主持这么简单，他的生平说出来，能让任何一个人说一句世间活佛。

这位大师常年在外行走游历，开导劝解向善之人不计其数，甚至平息过灾民暴乱。

他是真正入世的出家人，靠他的福泽庇佑、活命、改变人生轨迹的人，足以数万记。

可以说，就算是澄明大师身败名裂，也还有上万人会从大明各地奔赴而来，向逼死他的人报复！

而最可怕的是，这样疯狂的信仰，并非老和尚要求，而是他一次次拿性命不计回报地付出和贡献，换来的。

萧卷目光沉沉。

此事不能善了，假圆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必死无疑。

可澄明大师的狂信徒，必须要杀人来发泄仇恨。

这小孩儿……自今日起，必不能放她出燕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