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贵人生下一个女儿，刚满月就传信让裴绮羽进宫叙话。www.zhhrzx.com

裴绮羽见小公主生得可爱，抱着逗了好一会。

刚出月子的丽贵人比之以前丰腴了不少，她在一旁瞧着，笑眯眯地打趣:“裴将军这般喜爱公主，不如自己也再生个女儿……”

话说一半，丽贵人才恍然察觉自己失言，不禁尴尬道歉，“裴将军见谅，你瞧我这是高兴糊涂了，说错了话，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裴绮羽笑着将小公主递给一旁的奶娘:“丽贵人哪里说错话了，我还要借你吉言呢。”

丽贵人面色尴尬:“赵掌印那边……”

“赵掌印也不是小气之人，咱们说个闲话，哪里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裴绮羽看了那奶娘一眼，“小公主养得很好，奶娘功不可没啊。”

“是啊，这可是陛下亲自安排的人，自然是最好的。”丽贵人笑着说话，“方才瞧着小公主像是有些困了，这边还是有些热，你将小公主抱回去哄着睡下吧。”

奶娘躬身下去。

“赵掌印卸下披红，陛下最近很是辛苦，听说那仙丹都比往日送的勤多了。”两人目送奶娘走远，丽贵人才压低声音开口说道，“裴将军可知，送往西戍那边为质的人选，已经确定了……”

裴绮羽不动声色地低声问道:“可清楚是何人？”

“恍惚瞧见似有个十字……”丽贵人很是疑惑，“先帝倒是有十几个儿子，陛下这，可是一个皇子都还没有。”

裴绮羽心里头一沉，面上不显，她冲丽贵人点头:“我知道了，令尊大人探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替我多谢许大人。”

“裴将军和赵掌印对父亲很是关照，我和父亲皆都感念在心。”丽贵人低声说道，“裴将军，你知道的，从当初引人入公主府，我和父亲就站在裴将军你这边。”

裴绮羽吁出一口气来，她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丽贵人是怕了陛下将来得道升天，会赏恩赐让你一道前往？”

丽贵人小心地往左右看了看，拿着帕子按了按唇角，低语道:“陛下痴迷炼丹，前几天竟然还赏赐了我几颗，我没敢吃，如今我有了孩子，我只想我的女儿能安安稳稳长大……”

裴绮羽歪头看她:“丽贵人倒也不必将处境说得如此可怜，令尊与岭南温家一直都有联系，自然看得比我还要透彻。”

丽贵人脸色一白，不敢说话了。

“放心，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多条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丽贵人懂，我也懂。”裴绮羽拿起茶盏浅浅酌了一口，“陛下这边你有小公主做筹码，温家那边令尊又一直不敢断，如今又想借着我和赵掌印套近乎，脚踏几只船，就不怕一招倾覆，满盘皆输吗？”

丽贵人闻言，叹了一口气:“入宫之后，父亲一直叮嘱我，做个愚钝的宫妃平安度日即可。入宫前，我也是爹娘娇养的姑娘，可陛下他……”

她说着，声音微微颤抖起来，“裴将军，有些话……”

裴绮羽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一紧，不禁身子向她那边倾斜，沉声问道:“你要说什么？”

“后宫之中得宠的嫔妃就只有几人，皇嗣更是单薄，王后死了这么多年，陛下绝口不提立后之事。”丽贵人的眼睛红得快要滴血，“旁人只说陛下深情，可王后母家满族尽灭，这算哪门子的深情！”

裴绮羽隐约察觉丽贵人要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来，不禁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裴将军，这本是我死都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但……”丽贵人看着裴绮羽，满面羞辱之色，“陛下他……根本就不能……”

裴绮羽不需要她将话说完，就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你确定？那小公主……”

“先王后和先太子死后不久，陛下驯马的时候就被伤到了……”丽贵人语速匆匆，“先前几年还勉强能行，后宫之中有嫔妃不知道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想有个孩子傍身，也偷偷用了虎狼之药，陛下就彻底不行了……”

裴绮羽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后宫之中都以为陛下不喜孩子，尤其是男孩，”丽贵人轻叹一声，“其实是怕男孩子混了王室血统，女孩子是不是亲生的无所谓，养大嫁出去就是了，还能明面上遮遮丑。”

裴绮羽瞠目问道:“那前段时间李美人……”

“李美人与我一样，为得龙胎，吃足了苦头。只是她身子娇弱，耐不住苦楚，身边的那个贴身太监给她找了外面的人。”丽贵人说起来，仍旧羞恼，“我命好，吃了那么多的苦，天可怜见，得了这么一个孩子。”

她看向裴绮羽，“世人都说后宫嫔妃享受荣华富贵荣宠一生，却不知这后宫的女子命更贱。裴将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但我知道自己不如你，如今只想好好守护我的孩子长大成人。”

裴绮羽被这个王室秘辛震惊到，她愣了好一会，见丽贵人满面凄然，不禁干巴巴安慰了几句。

奶娘很快折身回来，裴绮羽知道她是庆安帝派到丽贵人身边的人，便岔开话题，与丽贵人东拉西扯说了会闲话，便留下恭贺小公主满月之喜的贺礼，起身告辞出宫。

刚走到半路，裴绮羽就被夏如意领着人唤住，说是陛下召见。

算起来距离上次见到庆安帝也没有多长时间，但心境变换之后，裴绮羽有着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这个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她也已经开始筹谋如何下手将对方杀死。

这个人以毒药把控自己的臣子，对自己的亲兄弟施以最屈辱的宫刑，亲手害死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庆安帝端坐在桌前，正提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眉头微微皱着。身居高位日久，不需要出声，都有一种居高临下摄人的威严气势。

裴绮羽身子一矮，跪倒在地，深深跪伏下去，额头触地，她的声音平稳，与往日没有什么变化。

“裴绮羽叩见陛下！”

她早就不是什么将军，不能自称为臣，陛下以她为饵，封了她一个可笑的昭然郡主，她耻于这个封号，不想提起，便只能自称姓名。

这，应该算是无理取闹的小脾气了，庆安帝应该喜欢看到的。

庆安帝他抬起头看了看跪在下方的身影，停下手里的笔:“起来吧。”

“谢陛下！”

裴绮羽站起身来，安静地等着庆安帝出声。

“听说你前些日子被歹人挟持，身受重伤。”庆安帝站起身来，踱步向这边走过来，将人上下打量两眼，“嗯，瞧着是瘦了些……”

裴绮羽低头回话:“多亏孔将军舍身相救，绮羽才勉强得活。只可惜，孔将军在与歹人搏斗中，意外身亡。绮羽痛失好友，再加上惊惧过度，养了好久才勉强下床，未能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明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孔姜明面上只能是这个死法，不然有太多的东西裴绮羽解释不清，庆安帝若是再有丝毫的怀疑，雷霆之下，她刚捡回来的小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孔姜先是诬告赵掌印，后又挟持赵掌印出京，朕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大胆！实属罪大恶极！”庆安帝安抚道，“裴卿受苦了。”

孔姜的叛变令庆安帝恼羞成怒，要不是孔姜早就葬身火海，他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所有的情绪都没有显露，庆安帝的目光犹如刀剑一般，直直刺入裴绮羽的眼底深处，似是执意要窥探出什么来。

裴绮羽垂首，态度恭谨:“谢陛下关心。”

“裴卿是识大体的人，孔姜犯下如此大错，裴卿还顾念多年情意。”庆安帝顿了顿，又说道，“不如朕成全裴卿的重义之名如何？”

裴绮羽不解地看向庆安帝:“陛下……”

“朕可以将孔姜死亡真相隐瞒下来，只说是相救裴卿而亡。至于裴卿你……”庆安帝神色复杂起来，“自然也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没有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