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绮什么也听不清，也看不清，只知道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声吼着什么，有人钳制住她的双手，强行喂给她一些东西，不顾她下意识反胃吐出来，将她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地喂。www.ych009.com

等她咽下去之后，再喂下一口，吐了就继续喂……

一碗药不知道喂了多久，裴绮羽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久，身上的衣衫几乎都被自己的汗和洒落的药汁给浸湿透了。

终于那人放过了自己，将她放入温热的水中，她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药性上来，昏昏沉沉间，她握住那一直搂着自己的大手。

赵夜。

赵夜……

睡了个安稳的觉，裴绮羽终于有了精神。一睁开眼，瞧见身旁睡着的正是瘦了一圈的赵夜，她还有些恍惚。

想动一动，却发现手脚都已经被绑了起来，裴绮羽安静躺着，没有去挣扎。

“不是说只要裴绮羽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乌国的士兵迈进北凉的土地的吗？你现在这个模样，我真借兵打回来，你要如何？”

赵夜很警觉，裴绮羽这边有了动静，他就醒了过来。

“你要是真的打回来，季风清哪里还有命回来……”裴绮羽平躺着，怔怔看着帷帐顶，“我后悔劝住你了，还不如让你打回来，这肮脏的一切，真的令人无比恶心……”

赵夜坐起身，盯着她看:“我带兵打回来又能如何？你不和我一条心，我又不要这天下。”

裴绮羽有气无力地看着他，眼珠迟钝地落在他身上:“季风清死了……”

“是，他死了。”赵夜抚上她的脸，“所以，你更要好好地活。”

裴绮羽眼眶酸胀:“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爹……他哪里有什么对不起的，他和我一样大，他知道什么啊！”

“是老侯爷……”

“我连景烁王都没有动，他……”裴绮羽眼泪落了下来，“老侯爷早就死了，季风清……为什么啊！”

赵夜叹气:“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裴绮羽哭得厉害:“我不要他还，我不要他拿命还，我想要季风清回来！”

赵夜将人轻轻抱在怀里，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拍她。

裴绮羽哭够了，人又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一根又一根银针扎在她身上，她被药物熏蒸浸泡，折腾到整个人都昏过去，才被赵夜抱去床榻上。

整个人憔悴得吓人，却真的安安稳稳睡着了。

赵夜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示意撑花好好守着人，他才走出去。

进了宫，赵夜直接去见了庆安帝。

庆安帝正在批折子，见状，很是欣喜，他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一路上是不是很辛苦？快起身！赵夜，这还是朕和你长大之后头一回分开这么久……”

“陛下……”赵夜跪在地上，没有顺着他的手站起身来，“臣恳求陛下将解药赐给臣。”

庆安帝手僵住，面上的笑也僵住了:“赵夜……”

隐含警告的这一声，并没有让赵夜退却。

他冲陛下磕了一个头，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陛下，裴绮羽的忠心试探得还不够吗？”

他缓缓抬起头，“陛下要是非让她死不可，就让她痛痛快快死掉。这般折磨她，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庆安帝冷笑，他缓缓后退一步，袍摆上的水纹折射出不同的光线来，明暗对比，如同他现在的表情一般晦涩不明。

“现在她所要承受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赵夜眸底殷红一片，他仰着头:“那敢问陛下裴绮羽到底做错了什么！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庆安帝眼神狠厉起来:“赵夜！”

“陛下今日不妨说清楚，也好让裴家父女死得明明白白！”赵夜倏地站起身来，“就因为你的猜疑，你的不信任，就要他们用性命来证明！最终证明了他们的忠心，陛下你又当真信了吗！”

“住口！”

“陛下管的住臣一人之口，那天下人之口呢！”赵夜目眦欲裂，“陛下 身坐明堂之上，口念经文，干干净净，却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如今南暻王已经如你所愿‘突然暴毙’，南暻已经落入你手，裴家父女用命拼了十几年都没有拼下来的，陛下手掌翻覆之间，已然全盘接手……”

庆安帝阴沉着脸等着赵夜，却没有出声阻止他。

“你留着裴绮羽一条命，无非就是还需要用她来牵制我。你在这个时候放出消息，让季风清那个傻小子得知当年所谓的真相，让他代裴绮羽去刺杀南暻王。”赵夜冷然说道，“季风清孤身前往，就算有手眼通天的手段，也无法在天子脚下的驿站来去自如，还能在击杀数十人之众的高手之后，游刃有余地抹掉所有痕迹，最后悄无声息地死掉，且目前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庆安帝压抑住自己滔天的怒意:“赵夜，你说够了没有！”

赵夜迎着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的退缩。

“陛下，我要裴绮羽！她活着，我便活着，她死，我陪着她一起赴阴曹地府！”

庆安帝气得双手哆嗦起来:“你要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单单就是她裴绮羽不可以！”

赵夜眸色沉沉如水:“我，只要她！”

“朕不明白为何偏偏就是她！”庆安帝宽袖一甩，“你以为朕杀南暻王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南暻早在数年之前就取了裴绮羽的血，特地研制了专门对付她的蛊毒。进京之前，更是取了她的血唤醒蛊虫。南暻这般费尽心思就是要她没有任何选择，必须嫁去南暻……”

赵夜说道:“陛下当初封她为郡主，又散布裴家有奇诡兵书一事，不就是要以她为饵……”

“住口！”

庆安帝气恼，他猛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其中有一个黄色的绢布，通体织锦云纹……

赵夜自然知道那是何物。

庆安帝将那圣旨捡起，掷于赵夜脚边:“这是一道封后圣旨，赵掌印，你亲自去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