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裴将军打算出去做什么？”

季风清连夜奔波，面上满是疲惫之色，他走过来，在一旁的桌前坐下，伸手去拿茶壶，打算给自己倒杯热茶喝。www.nmghmwl.com

裴绮羽惊讶问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南暻那边应该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她也分明悄悄让孔姜递消息过去，一定要不留痕迹地绊住季风清的。

季风清似乎很累，提起茶壶的手有些抖，倒出来的茶水洒了不少出去，裴绮羽看不过去，伸手接了过来。

季风清接过茶盏却没有喝，他猛地一扬手，温热的茶水泼了裴绮羽一脸。

猝不及防之下被泼，裴绮羽惊诧莫名，她没有抬手去擦，任由茶水顺着下颚往下落，看向季风清的眼神有些惊慌。

她怕季风清知道了什么……

“我跑死了两匹马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阻止你的。”季风清双眸赤红，里面全都是压抑的痛苦，“南暻王那边的解药，你不打算要了？”

“谁和你说的这些？”

裴绮羽更是惊讶季风清如何会知道这些。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要没命了，对不对？”

季风清瞪着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漆黑的眸中有着怒火。

裴绮羽不敢多说什么:“季风清，我这次去就是准备逼问解药一事的。”

季风清狠狠闭了闭眼睛，摆手道:“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这些瞎话留着说给别人听吧。要是你裴绮羽还当我季风清是你最好的朋友，现在就乖乖待在家等着流霞过来。人，我替你去杀。”

裴绮羽刚要动，身上一麻，瞬间便动不了，她心里乱作一团，面上却不敢显露焦虑之色:“季风清，人我不杀了，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

季风清还一肚子气:“我去要解药，要不到就宰人！南暻那边赵夜带了五万人过去，旧太子的人已经稳住了局面。京城里这位南暻王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要是知情识趣些，我留他个全尸就是了。”

所谓狗急跳墙，去刺杀南暻王这件事，裴绮羽自己都没有完全的准备。听季风清执意要代自己过去，她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你刚回来还没有见到流霞，对不对？你走的这些天，她都在等着你……”

“我挣的这些……”季风清长舒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我娘已经看不到了，我刚刚去见了她最后一面。要是流霞愿意，便都给她留着，什么都给她，我是她男人，她得给我守着……”

说着说着，自己又笑起来，“我又说胡话了，她好好一个姑娘家，给我守什么啊。”

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裴绮羽，季风清神情很是复杂，“我这次去南下，在那里置办了一个院子，她要是愿意，你就安排她过去住下吧，京城非久留之地，不适合她。至于你，绮羽，有机会还是带着南风离开这里吧……”

裴绮羽望着他递过来的那张盖着红色印泥的纸张，眼圈一红:“季风清，你他娘的给我解开！”

季风清将东西递到她手边的桌子上:“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你护着我。如今，也换我护你一次。要是我平平安安回来，你再和我拼命不迟。要是……要是我回不来，你再怎么骂我，我也听不到。”

眼泪不受控制往下落，裴绮羽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季风清，你抽什么疯！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仓促行事就可以的！你不知道要如何配合……”

“绮羽，我这次去南疆，知道了一些事情，是我季家对不起你。”季风清眼圈红了，声音哽咽，“我季风清配不上你护着我这么多年！这次，我是心甘情愿替你，你不必内疚。”

裴绮羽盯着他:“谁和你说了什么？你和我说清楚！季风清，你他娘耳根子最是软了，不要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到底是什么人和你说了什么……”

季风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好了，绮羽，你总是大包大揽的，我都替你累得慌。”

说着，他将裴绮羽手脚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直接扛到小榻那边，将人放下。

“季风清，你知道今晚的计划是什么吗？几乎算是个死局，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过去，只有死路一条，你听我说，你放开我，我们一起过去好吗？这个计划我最清楚，你我联手，绝对能安全回来的……”

裴绮羽的眼睛哭得通红，季风清盯着她看了看，笑着伸手点了她的睡穴。

“好了，睡一觉，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流霞……她还在等你……”

裴绮羽艰难地不让自己坠入黑暗，可到底还是扛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下来的泪水直接浸湿了她鬓旁的黑发。

南暻王死了。

驿站突遭杀手洗劫，南暻使团几乎全部被杀光，南暻王死得最惨，四肢都被砍断。至于凶手，则查无音讯。

尽管庆安帝着令严查，仍旧没有半点线索。

没过多久，南暻那边又传来消息，旧太子的儿子已经坐上了南暻王的位子，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风光而来离奇惨死的南暻王最终只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一份谈资。没人留意到季府那个落魄世子爷已经失踪很久了，也没人留意到裴绮羽也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南暻王已经死了，没人催动蛊虫，除了裴绮羽，其他人暂时无碍。

裴绮羽所中的蛊毒是南暻王特地为她所制，纵使南暻王已经死了，没人催动蛊虫，那条红色的丝线仍旧一点一点往她的心脉处蔓延。

子春找来最高超的大夫，辅之流霞的血做药引子，裴绮羽的情况仍旧一日不如一日。

先前只是痛苦。

每一寸的肌肤都像在火上炙烤，每一寸皮肉都如同被蚁虫啃咬，她恨不得以头抢地，身上被抓的鲜血淋漓，撑花不得不将她的双手绑起来。

先前裴绮羽还有力气嘶吼挣扎，最近几天裴绮羽的神智已经有些昏沉，从前过往十几年每天都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来晃去。

偶得清醒的时候，她便只是呆呆地看天，流霞就坐在一旁安静地陪着她。

两人都不说话。

裴绮羽快瘦得没人样了，流霞喂给她的饭，几乎全都吐出来，流霞边收拾边哭。

“季风清死了，你也要死了，是不是……”

季风清死了。

他是代替她去死的。

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裴绮羽咽了咽干涩发疼的喉咙:“……我吃……”

流霞重新端了一碗饭过来，可裴绮羽勉强吃下之后，照样还是会呕吐。

裴绮羽知道是自己的身体不愿意。

子春见她最后呕吐出来的都是血，吓得要死，他战战兢兢地说道:“裴将军，督主过来看你。”

是那个“赵夜”……

裴绮羽摇头，她谁都不想见。

熟悉的皮肤炙烤的寸裂感突然毫无症状袭来，裴绮羽身子一晃，便栽倒在地上，从心头蔓延开来的蚁虫啃噬感让她眼前一黑，她死死咬住唇，喉头发出强忍的痛楚闷哼声。

裴绮羽恍惚摸到先前掉落在地的碗，她想都没想，直接砸向自己的额头，碎裂的瓷片划破了她的手脸，她也无所谓，抓住那碎片就往自己身上划！

“裴绮羽！”

一只大手狠狠捏住了她的手腕，裴绮羽感觉自己的身子腾地一轻，旋即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死死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