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姜走了，季风清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动也没动。m.bokuwenxue.com

裴绮羽杀了赵夜。

这个认知在他脑海中完全无法形成具体的画面。

那晚两个人的一言一语都满是炙热的爱意，他怎么会看错听错呢。

裴绮羽当真狠得下心杀了赵夜？

为了父仇……

裴老将军在南疆战死，所有人都知道是身为督军的赵夜性情乖张，肆意妄为，非要绕路去尝什么荔枝，大军硬是多走了三天的路。

战场瞬息万变，更何况足足耽误了三天的时间。

大军赶到南疆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

主将被杀，北凉战败，死伤惨重，士气低迷。

一时之间，言官们对赵夜的口诛笔伐简直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几乎每天都会有刺客前来刺杀赵夜，或为令人无法拒绝的赏金，或为诛杀奸臣的名声……

直到庆安帝将东厂也交给了赵夜，他残暴地处置了几批刺客，剥皮示众，暴尸街头，疯狗啃噬的场景，几乎隔段时间就会上演，那段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生怕被东厂的人当作刺客给抓进去。

赵夜的血腥手段很有用，再加上遭遇连番数次刺杀，他都安然无恙，或许幕后之人知道这样要不了赵夜的命，刺杀的阴霾才算慢慢淡了下来。

季风清对赵夜这个人不太了解，小时候和裴绮羽一起玩的时候，在将军府见到过几次赵夜，他对那个面色苍白神情漠然的小男孩说不上喜欢，也不算讨厌，单纯心里不想靠近，甚至有些惧怕。

明明那个时候的赵夜看起来玲珑精致得像个精美的瓷娃娃……

裴绮羽满脸得瑟把人牵过来的时候，季风清将赵夜眼中的冷漠看得清清楚楚。

彼时都是小孩子，可小孩子最是敏感，季风清自那以后都避着赵夜，他不喜欢那个人眼中的冷漠，仿佛世上万物全都是一片虚无。

所以那晚裴绮羽承认她和赵夜在一起的时候，季风清受到的冲击很大。

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漠然如冰……

一阵风吹来，季风清打了一个喷嚏，缩着脖子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忽然顿住脚步。

左右看了看，季风清气得想跳脚。

裴绮羽竟然将他丢在他自家别院的地窖里！

气愤地抬步走到前院，季风清忽然听到了一道女声，他瞬间定住了身形。

恍若坠入梦中，他呆呆地越过前面的花墙看过去。

身穿浅黄色衣裙的少女站在树下，容颜绝美，神态天真娇憨，气质淡雅出众。

她在和身旁的侍女说话，吐语如珠，声音当真是柔和又清脆，犹如春日里的淙淙春水，更似黄莺娇啼。

季风清整个人都傻住了。

他这是见到了天上的仙人了么！

“我也是刚到这里，没有饭菜给你。”

好听的声音突然响在耳侧，季风清傻乎乎地看着来人。

心神恍惚间，他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她的跟前，视线落在女子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上，季风清被这惊艳出众的相貌冲击地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人比画中仙子还要好看！

原来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明珠美玉般精致人儿！

流霞瞧着他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漂亮的水眸带着隐隐的怜悯，她将手里的碎银子递过去，“拿去买点吃的吧。”

在自家别院被当作乞丐打赏了的季世子盯着那双宛若上天精心雕琢而成的细白小手，很没出息地直接晕了过去。

提督府挂出白灯笼的第二日，宫里传来消息，明日南暻使团应该就到了。

天一亮，裴绮羽就要进宫，协助景烁王同去迎接南暻王。

如今已经是下半夜了，裴绮羽仍旧没有丝毫的睡意，在院子坐了一会，手脚又冷又麻，从旁拿出酒喝了几口，血液暖了起来。

这酒是孔姜带回来的，南疆那边的糙酒，头一回喝的时候，难喝得直骂娘，喝惯了，倒是有点离不开了。

一壶酒还未喝完，有匆匆脚步声过来。

“小姐，长公主过来了。”

裴绮羽又住回了将军府，陛下封了她郡主，赏了府邸，但也没有明着说要把这将军府收回，不明说那就等同没说，没说，那就还是她裴绮羽的。

十几年前在将军府里做事的人回来了几个，都是看着裴绮羽长大的，还是习惯旧称唤她小姐。

裴绮羽每每听到这个称呼都要恍惚一下，就像她还是很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能瞒得住父亲出去干一架……

“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裴绮羽灌了一口冷茶，这才起身往前厅走去。

行了礼，裴绮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长公主见谅，家底子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款待贵客。”

这位长公主可不是舞阳公主那个疯婆子能相比的，她是正正经经嫡出的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嫡姐，就连陛下对她说话都要给几分面子。

长公主今年不过四十岁，生得花容月貌，气质高雅，她深夜前来，身上的衣衫没有多么的隆重，一件素净的银丝长袍仍旧能衬托出她雍容华贵的气度。

“裴家小丫头，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长公主端坐正位，一颦一笑极其优雅，“现在长大了，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劣。”

长公主就是长公主，骂起人来，都是拐着弯的。

按照以往，裴绮羽定是要耍会嘴皮子的，但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情和长公主周旋，她只想回去继续喝酒。

喝醉了，睡一觉。

“外面只说赵夜突发疾病而亡，裴家小丫头，这应该是你的手笔吧。”长公主拿出帕子按了按唇角，“你杀了我弟弟，我都寻上门来了，不给我个说法吗？”

裴绮羽一愣。

长公主看她:“怎么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你从我府里偷出假死药的时候，不是就等着我来找你的吗？”

裴绮羽推开手边的茶盏，靠在椅背上:“什么假死药？长公主府上还有此等玄妙之物……”

长公主见她这般，轻叹一声:“周珗，还是你来说吧。”

长公主今日过来竟然只带了一个侍从，他通体穿着黑色的兜帽长披风，无声无息地隐在一旁，裴绮羽竟然都没有发现。

修长的大手掀开兜帽，露出男子乌黑高束的长发，光洁饱满的额头，然后就是裴绮羽无比熟悉的眉眼、鼻梁、薄唇……

裴绮羽惊讶出声:“赵夜？”

“非也。”长公主轻笑，“这是我的弟弟，上了王室玉牒的十一皇子，周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