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春搓着小手，可怜巴巴地望着裴绮羽。www.zhongyuege.com

“还没有恭贺赵掌印喜得佳人呢！”裴绮羽现在心里酸得冒泡，“本郡主空着手过去总不合适吧，去和你家督主说一声，改日吧，改日本郡主定会备上贺礼，去向赵掌印讨一杯喜酒。”

子春都快哭了:“裴将军……”

裴绮羽没耐心了，伸手点了点他:“再敢拦着，我可揍人了啊！”

子春不敢拦着，可也不敢就这般回去复命。

人没有请到，回去怎么向督主交代啊。

“裴将军，再容小的说一句话。”子春踱着小步跟着，“督主前些日子寻了些好药，都是对腿疾很有效果的，本来打算送到将军府上的，可后来被一些事情耽搁了……”

裴绮羽停住，看向子春:“我的腿是残了废了，不是伤了，用多少药都不顶用，就算你家督主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敷上去，少的那块骨头也长不回去了……”

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了，显然是伤透了心。

“你把撑花都送还了，那小丫头说什么一仆不侍二主，正哭着闹着要跳井呢！”子春直接跪倒，“裴将军，你就算不想见我家督主，好歹去把撑花领走啊……”

裴绮羽叹了口气:“子春，强人所难从来都不是君子所为，我今儿个卖你个面子，会去提督府，再有下次，休怪我不讲情面。”

打发走子春，裴绮羽一个人出了宫，然后就被正清王府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一个驼背的瘸腿老仆上前:“请昭然郡主移驾王府，王妃着老奴来接郡主。”

裴绮羽看了一眼那个外观装饰异常豪华的马车，三两步走到跟前，掀开车帘看了看。

果然！

她放下车帘，转身说道:“本郡主从来都不知道正清王府如今已经破落成这番模样……”

说着，丢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有劳回去给王妃回话，就说本郡主过些时日，自会搬去正清王府，这块银子，算是本郡主的一点心意，前面拐角有个打烧饼的，买上个，给王妃充饥用吧。”

瘸腿老仆捏着手里半两银子，瞪直了眼睛。

前些日子周一安被连打带吓唬，回去连续烧了三天，差点一命呜呼。正清王妃心疼得天天掉眼泪，打听出那日儿子惹到的煞星正是刚回京不久的裴绮羽，恨得在家扎小人咒骂，如今周一安病情好转，王妃终于腾出时间对付罪魁祸首。

不成想，陛下竟然将册封为郡主的裴绮羽直接送到他们手里。正清王妃乐不可支，就让人张罗出一个破旧不堪的马车，仅仅在外面装饰了一下，就 让一个掉了牙的瘸腿老仆赶着过来接人。

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就算那个裴绮羽再胆大包天也不会不听从旨意。正清王妃已经在王府里摆好了阵仗，只等裴绮羽一到，准让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想着乘坐破烂马车而来的裴绮羽在狠狠吃了一个下马威之后，会任由自己摆布，不成想老仆没接到人，还提着一兜沾着炉灰的烧饼回来了，说是昭然郡主孝敬王妃的……

正清王妃气得差点吐血。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裴绮羽强打精神，和府里里里外外都打了招呼，只说过段时间，带着他们一起去住漂亮的郡主府。

知道自家将军受了委屈，一个两个红着眼睛没说话，裴绮羽也没有精神去一个一个安慰，借口宿醉之后头疼就躲去房间了。

回屋子里坐了一会，又去踢孔姜的门。

孔姜正在写着什么，见裴绮羽进来，忙放下手里的笔迎了过来。

“孔姜，你回南疆去吧。”裴绮羽有些心慌意乱，“京城中都是明枪暗箭，实在不适合你，你把南风带上，你和他一起走，明天就走……”

孔姜看着她:“陛下下旨让我回来的，我走不掉的。”

“能的，能的……”裴绮羽抬头看他，“我去找赵夜，他一定有办法让你走。他不是刚要了一个美娇娘吗，可是欠了老子一个大大的人情，不还给我不行，老子从来都不吃亏！”

孔姜抬手轻轻握住她的肩头:“绮羽，你冷静点，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陛下已经处处提防你，何必还要在这个关头，逆他的意思呢。”

“孔姜，现在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还能怎么再坏。”裴绮羽苦笑，“我再也不能回南疆，再也不是裴将军，我日后只是昭然郡主，一个被陛下好吃好喝养着好玩的废物……”

受伤无数次，裴绮羽疼得骂娘眼里还是有光；腿废了，虽然心情落寞不舍，到底还是带着一众伤残回了京……

只因为她还是裴将军。

昭然郡主是什么？

食邑等同公主又如何？

守在南疆的那些士兵还等着她，她带回来的这些伤残病弱也都指望着她……

可是她现在不再是裴将军。

北凉第一女将军，如同昙花一现，只是灿烂那么一刻，然后悄无声息陨落。

裴绮羽不属于京城，她的心永远留在南疆，晚上一闭眼，似乎都还坐在篝火旁，听着南疆的虫鸣，看着天上的皎月，和士兵们插科打诨。

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只是裴将军，没有其他的任何身份。

不是一个跛了腿的失贞女人，不是一个被包装成所谓金枝玉叶任人随意处置的物品……

孔姜听得心疼，他的手不由得用上了力气:“绮羽……”

裴绮羽将眸中一点湿意全都收了回去，轻轻推开他的手，在一旁的桌前坐下:“陛下让你回来做什么？”

孔姜看着她:“不能说。”

裴绮羽一愣，随即点头:“好，我知道了。”

孔姜在她对面坐下:“事成之后，我会向陛下讨赏，让他将这座将军府赐给我。”

裴绮羽点头:“有心了。”

坐了一会，还是心浮气躁，她站起身来，“我回去了，打算过两日带着南风和太后去京郊别院住一段时间，府里内外暂时都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情，派人去别院那里传个信。”

孔姜深深看她:“放心，有我在，府里不会有事的。”

裴绮羽点头。

是啊，她都乖乖听话了，还能有什么事呢。

夜半时分，裴绮羽一身黑衣出了将军府，直奔提督府而去。

内院的灯烛还亮着，裴绮羽直接翻窗而入，顺手摘下墙上挂着的剑，就照着斜倚在小榻上的男人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