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安拿起关仁山的话本翻看，一面疑惑得瞧瞧陆颖，翻页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忍不住吐槽道:“陆小娘，你是如何觉得这个话本写得好？不过是一勾栏瓦肆戏台上的普通戏码，跟你写的那些比起来，差远了。www.yiwuwenxue.com”

“原来是行家呀！”关仁山急忙从贾安手里收回剧本，怕被别人抄袭了去。

“别那么小气，她可看不上你的话本。”贾安道。

“关先生，你想多了，我说过了，我要买你的话本，以后你写多少，我买多少，等时机成熟，我在南北各开一座戏院，专演先生的戏，你看如何？”陆颖道。

“这···”关仁山不太相信，自己求爷爷告奶奶都不曾得到机会，眼前这个南面来的小女子就能张口就要开戏院，莫不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你要是愿意，我以十金买下你这本窦娥冤。”陆颖从荷包里取出两枚银锭子，“这是定金，等会我再向这位哥儿借点，凑齐了剩下的再交给你。”出门时匆忙，陆颖没带多少银钱，只好先向贾安借。

贾安赶紧扭转头去，缩起脖子道，“我没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你身上是没钱，不过你办法最多。”慈渊笑里藏刀，就等着他一条一条拔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那我可要劫持你了。”陆颖道。

“哎，别，好好好，我借我借。”贾安说着便向另一桌人使了个眼色，那是贾似道派来的另一路人马。

慈渊顺势一看，心里暗暗惊叹，好家伙，武锐军节度使李顺、右承务郎李真等人乔装在此。

“关先生，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戏楼租赁和演员招募，都得你亲力亲为了，要多少银钱，只管向我们开口。”陆颖道，顺便看了看贾安。

“好说好说，别说是租赁了，就是临时造一座戏楼，也没问题。”贾安拍着胸脯道，“我相信陆小娘的眼光。”

“一码归一码，我可不是讹你，回去了自然会还你。”陆颖道。

“咱俩之间，何必算这么清呢！”贾安舔着脸道。

“什么你俩之间，你脑子又拎不清了？”慈渊唰的撂下筷子，他已经要被贾安烦死了，怎么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贴着难受，扯下来却要撕掉一块皮。

“我说我俩之间怎么了，我连我俩之间都不能说了吗？”贾安挺直胸膛，与他对峙。

“都住嘴。”陆颖低声道，“我看后边有一桌人老是瞧我们，你们看看，是不是我多虑了。”

慈渊低头喝酒，刚才贾安与贾似道派来的人眉来眼去之间，已有人注意道这里的动静。

贾安大大方方转身看了看，仗着自己有靠山，便道:“就那几个江湖野路子？怎么跟我们的人比！”

慈渊微微一笑，贾安第一回出远门，不懂江湖，慈渊当然是清楚的，既然到了李檀的地盘，满城上下都是他的爪牙，但凡李檀盯上的人，在这城中就如瓮中捉鳖。

几人又与关仁山推杯换盏一番，关仁山几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还说起他的族兄关仁水，也是笔商，从前给金国皇帝做文笔，别提多风光了，简直就是被金国文坛奉为文曲星下凡。

“如今都落寞了！”关仁山长叹息，“当年家父也是宫廷名医，如今到了我这一代，沦落到唱戏卖艺，天煞我呀！”

“改朝换代之际，总有些起起伏伏。”陆颖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时代的错，要怪就要怪那些帝王将相，视人命如草芥。”

“族兄也如此说过。”关仁山道。

“关先生所说聊城笔，可是你家族兄？”陆颖问道。

“正是，聊城笔秉承当年蒙恬笔的正统，从草笔开始做起，不断改良精进，方有后来的造化，成为天下第一中原文笔。”

“你可听说过陆一品、书一份？”陆颖与慈渊相觑一眼，不知大宋鼎鼎有名的两支笔，在北面是什么名声。

“文笔的事，还是问我族兄吧。”关仁山道，“明日我为你们引荐。”

“好，多谢关先生。”此话正合陆颖的意，她也想见见这号称中原正统的制笔匠人。

几人送走关仁山之后，便上楼休息。

贾安故意磨蹭，走在最后，看陆颖和慈渊各自回房，方才踏入自己房门，合上门后又竖耳倾听，不曾听见隔壁几间房有什么动静，才渐渐放下心来。

慈渊身型一闪，便从窗口飞身进了陆颖房间。

陆颖正沐浴出来，裹着布帛样式的亵衣，窝在被子里啃梨子，不是很甜，胜在香气自然清新。

一见慈渊进来，先是一惊，嘴里的一口梨子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脸蛋唰的红了。

慈渊见状，也脸红心跳，背过身去，顺了好几口气，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快睡了。”

陆颖将梨子放下，拉扯着被子把身上盖严实，才道:“我明明拉了门闩窗闩，你是怎么进来的？”

“行走江湖，这是基本技能。”

“如此说来，不知你撬过多少良家妇女的窗。”

“绝无仅有！”慈渊急忙道。

“我睡了，你请回吧。”陆颖担心，他再不走，这孤男寡女的，万一自己忍不住垂涎男色，那可怎么办？

“我，我今晚不走。”慈渊像是在咨询陆颖的意见，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嗯？”陆颖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小鹿乱撞，隐约觉得腹中燃气一团火。

“你放心，我睡塌上。”慈渊指着房间内的一张卧榻道，“我不会做有损你名节的事，我就是不放心你。”

“哦。”陆颖答应的有些潦草，但也不想让他听出来自己有些失落。

“方才，你也看见了，城里到处都是李檀的人，我猜他们今晚一定会动手。”慈渊勉强解释着。

“哦。”陆颖心中的小鹿强行立地成佛，但腹中之火却没那么快熄灭。

“你穿好衣服。”慈渊道，“说不定半夜出逃。”

“哦。”陆颖狠狠得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里一千只草泥马踏过，迅速穿好对襟长衫，系上她的六幅裙，然后吹灭油灯，裹着被子侧身躺下。

慈渊则合衣躺下，不一会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陆颖透过帘帐，见月光照在慈渊的脸上，很是好看，不知不觉看得入迷。

忽然见慈渊缓缓睁开眼睛，陆颖急忙假装睡熟，过一会不见有动静，又悄悄睁开眼睛，正好撞上慈渊温柔的眼眸。

这下逃不掉了，便温柔一笑。

这一笑，简直将慈渊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