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小赵告别雪楼道人，随陆颖下山，到了吴兴地界，仍不舍得走。m.yiwuwenxue.com

“小子，你小小年纪，情窦初开是正常的，不过你红鸾星动的晚，而立之后功成名就，才会娶妻生子，而且对方是你从小相识，少年时莫要想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好好读书写字画画，须知日后我中华文化复兴大任，需要你担起。”陆颖停在山下，好言相劝，她印象中，赵孟頫三十五六才娶了同样三十五六的管家娘子，这段晚婚晚育的婚姻，在当时可是真稀奇。也正因如此，她很笃定，小赵对她的情感，纯粹是青少年的懵懂，过眼烟云罢了。

“我自知贫寒，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聘礼去陆家提亲，但既然小娘子愿意等我功成名就，我定不辜负。”

“啊？”陆颖心想，我白说了，“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我。”

“不是小娘子是谁？”小赵着急了，现在他眼里心里，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如眼前的陆颖。

“这，这我也不能说啊。”陆颖道。

“有朝一日，我一定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到赵家！”小赵一脸自信。

陆颖笑着，心想，以前读松雪集，读到的赵孟頫虽然得到重用，在只言片语之间，总有一股落寞与妥协，要是一直是这样自信的少年郎，该是多好啊。

“好了，别送了，时间会证明一切。”陆颖上了马车，与他告别。

“说得对，时间会证明一切。”小赵重复着。

陆颖回到望书镇，与沈二、满山一起，将其它几支新笔制作完成，已经是正月二十一了，这才启程去临安。

刚进余杭门，一掀开门帘，便有人塞进来一张临安小报。陆颖接下小报，那送报人便伸出手向窦老头要铜钱。

“你们这些小报人巴不得临安天天出大事。”窦老头一边付铜钱，一边嫌弃。

“他们好歹靠小报吃饭，总比街上要饭的强。”陆颖道。

“嘿，小娘子，我看您明事理，不怕告诉你，我们原本就是要饭的。”那小报人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们现在都是武锐军。”

“久仰久仰！”陆颖虽不知道什么武锐军，但见他得意的脸色，便也恭维一句，“我要是有独家消息，是不是可以爆料给你呢？”

那小报人一听，他们不就是行窜在街头巷尾探听各种小道消息的嘛，居然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消息，自然是要收入囊中的，便道:“小的就在城隍庙门口，小娘子有什么消息，尽管卖与小的。”

“我是学前街陆一品笔庄东家，以后有机会，也让我尽点绵薄之力。”陆颖看出来，这小报用的还是她之前送给唐晓生的那批素羊毫。

“小娘子仗义！”小报人拱手道，“我只是一个粗人，小娘子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我请我们塘主来。”

“你们塘主可是姓唐？”

“原来小娘子是塘主朋友。”

“一面之缘。”陆颖道，“你把我这纸条带给唐塘主，他自然明白。”

交代完，陆颖便回到陆一品，将她带来的几只珍珠笔一一放在柜上，这套笔没什么特别，不过是笔挂上镶嵌了一枚夜明珠，一套九支，每支笔上的夜明珠大小不一。

第二日，陆颖便去了临安府衙，按小报的说法，今日新上任的临安知府李沛要开堂问审。

“堂下何人？”李沛一脸正气，威严道。

“民妇乃湖州府归安县望书镇已故承信郎书份母亲王清梅。”

“所诉何事？”

“回大人，去年九月，我儿迎娶临安府西湖风亭云小姝回望书镇，但婚后不到半年，我儿无故身亡，我怀疑就是这个云小姝，谋害我儿在先，夺取我书家财产在后。”

“云小姝，你婆婆所说，可是事实？”

“大人，请为民女做主，家婆与书份原配夫人感情甚好，一直不接受我，所以处处针对民女，但谋害亲夫、夺取财产的罪名，并非我所为。”

“王清梅，你所言，可有证据？”

“回大人，按我大宋律例，尊长健在，子孙就不能私自处理家中财产。每动用十匹就笞打十下，十匹以上再加一倍，一直到一百杖为止。我宋太祖甚至发布诏书规定，父母在而分家的人，是死刑。如今我书家家门不幸，但寡母健在，她寡妇却私售我书家家产，大人您说该如何处罚？”

“既然是你书家事，为何不诉之湖州府？”

“与这蛇蝎寡妇共谋我书家财产的，正是湖州知府方回。”

“这？诬陷朝廷命官，罪名可不小，你可想好了，所言都是事实？”

“大人，如今我书家房契田契俱在方回手中，却未经过我同意，云小姝背着我行事，不尊是其一；嫁入我书家，却无所出，不孝是其二；擅自典卖夫家财产，这是其三。三罪并罚，不知道大人如何判？”

“传湖州府云游画舫汪行遥。”

陆颖瞧见汪行遥大摇大摆走进府衙，一脸自信从容。心想，没想到这新知府李沛效率挺高，接过状纸没几日，就已经联系好原告和被告，快速开庭了。

“书家寡母告你与寡妇云小姝合谋倾吞书家财产，可有此事？”

“大人，冤枉啊！”汪行遥一上来便喊冤，“我汪氏一族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小打小闹而已，他书家家大业大，光一个寐园就耗费多少家财，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商人买卖得动的？请大人明察。”

“云小姝，你可认识此人？”李沛着实花了不少时间理清来龙去脉。

“认识。”云娘此言一出，众人没觉得如何，但接下来她却说，“正是此人伙同方回抢走书家寐园、田庄和铺面。”

“云娘，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呐！”汪行遥这才知道着了云娘的道，便反驳道:“当初是你在我的云游画舫上说要一起赚一笔，莫非你给我设的鸿门宴，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汪大郎，当初确实是在你的云游画舫上，但画舫上还有一人你怎么不说清楚？”云娘道。

“还有何人？”李沛问道。

“呃，还有乐坊请的歌女。”汪行遥道。

“胡说，明明是方回也在。”云娘哭诉道，“你们两人觊觎书家家财，便逼迫我以两万缗的价格偷偷卖给你们。”

“大人，不要听他胡说，当初确实是云小姝来找我们，提议合谋套出书家家财，不过她提出的不时两万缗，而是十万缗，我不知道书家寡母不同意，如果确实如此，我愿意交还房契田契，云小姝还我十万缗。”

“王清梅，云小姝，如此你们可同意。”李沛问道。

“无论如何，我只求还我书家家财，谢大人为民妇做主。”书老太太道。

“大人，还我书家房契田契自然是好，但是，民女并未收到他说的十万缗，如何变出十万缗给他，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呀。”云娘哭哭啼啼，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真叫人于心不忍。

“汪行遥，你如何证明你交与云小姝十万缗？”

“这，这，这，我真金白银十万缗交与你，你说没了？消失了？”汪行遥吼道。

围观的众人一听这数目，纷纷感慨，书家真是太有钱了，难怪说望书镇四象抵得过朝廷半年。

“我从未见过你说的十万缗钱。”云娘无辜的大眼睛，眼泪簌簌落下来。

书老太皱着眉头，上下瞧她，这情形，跟她想得不一样啊。内心疑惑，又要作什么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