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跟钟聿握过手的陈佳敏走至梁桢面前?一声"表姐"喊得她头皮猛地抽紧?惊鄂的情绪还没缓得过来?陈佳敏突然伸手一捞?给了梁桢一个结实的拥抱ノ

她从后面拍着梁桢的肩?"节哀顺变?好好保重?"八个字也是说得极其温柔细腻?旁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个有多姐妹情深ノ

拥抱了大概有两三秒?陈佳敏松开手?梁桢在另一种错愕中站直?以审视的目光看了眼陈佳敏?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演戏的痕迹ノ然而并没有?此前这一身黑裙的姑娘知书达理?温柔恭良ノ

梁桢嘴角无意识地扯了下?"谢谢?"

此后陈佳敏又跟钟家余下几个人都一一打了招呼ノ临走前似还依依不舍地往后看了眼?梁桢意识到她的目光应该是落在钟聿的方向?但不至于啊?她跟钟聿并没什么交情ノ

"玉茭ノ刚那女孩子是谁啊?"梁桢听到后边有人问?听声音辨别应该是蒋玉伯的太太ノ

蒋玉茭已经勉强止住哭声?但还有些抽泣?用纸巾捂在鼻子下方咽了口气?"梁桢娘家那边的人ノ"

梁桢这才意识过来?陈佳敏跟蒋烨两人之间关系匪浅?而她刚才所表现的所有温柔大方?应该都是做给在场的蒋家人看?包括她离开前回头看的那一眼?眸中的不舍不是对钟聿?而是对钟聿后边站的蒋烨ノ

追悼会持续至中午?来吊唁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留下的都是钟蒋两家的至亲ノ

中午有短暂休整时间?午饭就安排在殡仪馆对面的一家餐厅内?步行过去大概五六分钟?只是人在过度悲痛的时候基本没什么食欲?蒋玉茭更是滴水未进?就梁桢让沈阿姨给豆豆喂了午饭?她自己也吃了小半碗饭?倒不是说她不伤心?只是觉得人是铁饭是钢?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折腾自己ノ

更何况钟聿从老爷子过世开始就处于一种封闭状态?连话都基本不说?而蒋玉茭像是整个浸泡在眼泪里?以往的冷静果敢全不见了?钟家至此像是垮了一半ノ

梁桢若再倒下?后面那么多事谁来料理?

而且她还有豆豆?她得为孩子跟钟聿撑住ノ

午饭之后众人返回殡仪馆ノ

一点半开始遗体告别会ノ追悼?默哀?告别?最后盖棺??

棺木要合上去的时候蒋玉茭突然跑过去ノ整个人趴在上面死死揪住?不让工作人员盖过去?几乎是哭天抢地?哪还有一点点钟老太太平日里的形象?最后没法子?钟泉带了两个保姆上前?硬生生把蒋玉茭从棺木上拽了下来ノ

她被人拉到旁边?棺木合上ノ工作人员开始往上钉钉子ノ

"寿辰?寿辰??"蒋玉茭的嘶叫一声盖过一声?人还要往前冲?却碍于两条手臂都被人死死拽住?挣脱不了?只剩下扯着嗓子喊?喊出来的也全是破音?嗓子早就在这几天轮番的悲痛和痛苦中哑掉ノ此情此景令周围人都觉得唏嘘?慢慢受了感染?开始跟着一起哭ノ

梁桢倒没哭?但心脏像是被挤压得喘不过气ノ

她想起很多年前梁波下葬时的场景ノ当然?肯定没这么热闹?可封棺的声音却一模一样ノ

钉子被钉进木头里?一根ノ两根?三根??清脆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大厅回荡?那种感觉就像凌迟?像是有个大手在一点点地挤压你的心脏?直至捏掉了最后一丝氧气ノ

"叮----"

这是最后一根了?那边蒋玉茭已经哭得几乎晕死过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钟盈扶不起来?只能陪着在旁边一起哭ノ

梁桢转身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目光空洞?毫无焦距?有那么一瞬?梁桢甚至觉得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上ノ

如何在这种场合中做到无动于衷?

棺内躺的是他的父亲啊ノ

梁桢后知后觉?自钟寿成去世以来?到整个追悼会结束?钟聿似乎连一滴眼泪都没掉ノ

"钟聿ノ"

"钟聿?"

老爷子执行火葬ノ那边棺木已经订上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跟治丧小组斜街接下来的事ノ

梁桢在底下轻轻拉了下钟聿的袖子?"爸要走了?你是不是该去送他最后一程?"

然而旁边的男人依旧丝毫没反应ノ

梁桢往下咽口气?喉咙生疼?又开口?"要进焚化炉了?钟聿?你??"然而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突然扭头就往外走ノ

梁桢愣了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钟聿已经快要走到门口ノ

"阿聿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走了?"

旁边有人问?梁桢也懵了ノ

眼看人已经走出大厅?她回头找到沈阿姨ノ"看好豆豆?我去看看?"说完就跟着跑了出去?然而出了大厅?却不见钟聿的人影ノ

泞州殡仪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梁桢对此布局也不熟悉?她在周围找了几分钟?依旧不见人ノ

手机响?传来钟盈略带质问的声音?"人呢?"

梁桢站在门口?野外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她喘口气?"正在找ノ"

"找?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使性子也不看看场合和实际情况?"钟盈口气不善?梁桢也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催促的声音ノ

每天都有人去世?意味着殡仪馆每天都有生意?焚尸炉更得排好队等着进ノ

"这边人在催了?后面还有其他人要烧?再等五分钟?不行的话就直接推进去了ノ"

梁桢还想说再等等?可那边已经把电话直接掐断?她茫然看了眼四周?除了风声之外什么都没有?之后又尝试拨了钟聿的电话?却只响了一声?语音提醒对方已经关机ノ

梁桢都快绝望了ノ

她重新回拨钟盈的电话?"再等等?我肯定能把他召回来?"

钟盈哼着气?"他当孩子过家家还是怎样?爸都走了?要烧了?他到底是想怎样?"原本是气愤?可说到后面钟盈也带了哭声?梁桢急着用手捂住嘴?正要开口?听到那边有人喊?"不等了?推进去吧ノ"

梁桢听出是钟泉的声音?她急得大喊?"钟叔?你再等等?你别??"然而电话已经被挂断ノ

她握着忙音的手机又四处找了一圈?依旧聊无踪影?那么大一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ノ

"钟聿?"

"钟聿?你出来?"

"出来?"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被风吹散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