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淮恩看着那册丝绢，并不是很想伸手去接，只巴巴儿的皱着眉看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www.moxiangshu.com

舒颜最擅察言观色，眼看着老太太皱纹一动，马上要发火的模样，少不得弃了手中的茶筅紧赶着将东西接过，陪笑道:“老祖宗体恤，淮恩这几日经得多了，难免神思倦怠，一时失于应对也是有的。您素来最疼他，定然不会怪罪吧？”

从前舒颜做事，每每有所疏漏惹人不快，多是淮恩在身边插科打诨应付过去，如今时位移人，却也有反过来的时候。

好在太皇太后也不大在意，只是看着舒颜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听夏秋说，你去东宫找太子了？”

谁也不知，这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这儿，舒颜有那么一瞬的愣神，却又马上应道:“嗯。”

低垂的脑袋，沮丧的语气，看着就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你既去了，那自是打定了主意，也好，万事有因才有果，谁都逃脱不得。”

她一扬下巴指了指匣子:“如果说那东西的好处，那眼下可不就是最好的时候吗？那骆珠玉虽蠢笨，倒也不是全无用处。淮恩，你是个好孩子，也很明白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万幸如今还有颜儿陪着你，你们两个啊，都是苦命的孩子，能团在一处彼此帮扶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起这个……

舒颜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淮恩，疑惑道:“成阳郡主原是为淮恩而来，那样胸有成竹，但颜儿瞧她方才出去时的模样，倒像是没有如愿……”

“自是不能叫她如愿。”太皇太后道:“婚嫁之事，她一个女子这般堂而皇之的上门本就是落了下乘，又过早的暴露了底牌，与其说是胸有成竹倒不如说是急功近利，也不知齐王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事儿，竟交给一个女娃娃来办。”

“也不奇怪。”舒颜笑道:“兴许在他眼里，越是把这事儿做成儿女情长的模样，越好成事。”

“也是。”老太太笑道:“奈何咱们淮恩不解风情，一腔心思全不在那丫头身上，纵是她先兵后礼也断不能成事。只是……”

老太太微一停顿，意有所指的看着淮恩道:“只是我瞧她心智甚坚，只怕前脚出了我老婆子这慈安殿，后脚就会去皇上那里卖乖讨好，你瞧，模样长得太好也不见得全是好事儿。”

事关朝政，这原是极严肃的一件事，但落在太皇太后口里却又似乎很云淡风轻，也只舒颜和淮恩晓得，她老人家这是下了怎样的决心。

舒颜道:“按着她的脾性，老祖宗说的必然会成真，只是这几日太子病体初愈，皇上又说他疏懒了好些时候，所以将他拘在勤政殿内陪阅奏折，成阳即便去了，怕也不会心想事成。”

但有所求，必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若是骆珠玉赶在淮恩被带走那一日进宫，兴许这事儿还能成，可惜了。

“看来，太子如今与你倒是一条阵线。也是，表兄妹嘛，情谊总要比旁人深厚些。他虽是个理大于情的孩子，可温润已经成了底色，天长日久的，大约他自己也当真了。”

是啊，理大于情，舒颜轻笑不语，心内却忍不住附和，可不就是这样嘛。

“行了。说了这会子话，我也乏了。”太皇太后难得皱眉，当真是倦了:“东西你们拿着，怎么处理自己商量着办吧，乱了这些日子，也该有个结果了。”

说罢 ，便将这屋子留给了他们，自带着桂嬷嬷蹒跚着离开，岁月无情，曾经挺拔飒爽的女子终究还是被时光蹉跎成了现在模样，家事国事，一桩桩一件件就这么毫不留情的压下来，再坚硬的腰杆也会有直不起来的时候。

“老祖宗老了。”淮恩顺着目光，话说的颇有感触，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初入慈安殿时见她第一眼时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哪怕那时的他惶恐不安如才脱险的小兽，却也无法否认太皇太后身上那种自带的叫人觉得心安可靠的气场。

“谁都会老的。”舒颜将丝绢拿出来，细细看着随口道:“这几年朝堂跌宕，她一个女子以祖母的身份陪着皇上从少时过来，从孤立无援到如今的花团锦簇，这中间如何艰辛只怕是不足以外人道。”

即便是聪慧睿智如太皇太后，大约也不曾想过曾被自己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孩子，到了羽翼丰满时会毫不犹豫的在背后朝着自己捅上一刀。

“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那么些事接二连三的来……就算她老人家不说，可你也该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

“那你呢？”淮恩看着她道:“你伤心吗？”

一边是姑父，一边是表哥，虽说不是骨肉至亲，却也是朝夕相处的感情，要说舒颜没有半分失落，淮恩是不信的。

“伤不伤心的又有什么要紧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舒颜略一停顿，神色如常道:“我既不能立时发作为谁找回公道，也不能若无其事的只当他们是寻常亲眷……淮恩，你该知道的，能力不足，再有情绪也是无用。”

“嗯。”陆淮恩道，又斜眼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颇有些无奈道:“你还要举着那破布到什么时候。”

破布？舒颜失笑，这人可真是，方才还为这上头的东西失了常态，这会儿说开了又立时变了嘴脸，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一日三变阴晴不定，如今看来，男儿在这上头似乎也不枉多让呢。

骆珠玉跑了一趟后，到底还是没能如愿求来皇上的恩旨，听说出宫时连眼圈都是红的。

“也不知这成阳是想做什么。”安宁来找舒颜提起此事时颇为不解，虽然她从来都不喜欢骆珠玉，却也无法明白齐王府这样做的目的。

“好好地一个姑娘家，又是金尊玉贵的身份，私底下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求不到，偏要大张旗鼓的摆上台面来闹，这下好了，人没得到不说，就连里子面子也一道丢了个干净，往后人前人后可不是要被笑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