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儿之前，舒颜不是没有想象过这儿得惨状，可真到了亲见时还是禁不住为这近乎空寂的冷清唏嘘。m.yingzhicy.com

昔日门庭若市的东宫，似乎在一夜间变成了一座废弃的荒庙，满殿神佛谱不出一道华光。

红墙热烈，飞檐入云，可惜散了朝气，连探出院落的枝丫都平白添了三分萧条。

许是皇上笃定太子闹不出什么风波来，只派了两个小太监守门，就这么倚靠在门前的石狮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就连舒颜走近了都不曾发觉，守卫松散可见一斑。

此情此景，就连小梅这样不熟悉宫中章程的人都忍不住皱眉，请示过舒颜后上前提气斥道:“伺候的人呢，都去哪儿了？你们两个，见着郡主也不行礼，好大的胆子。”

这会子天已经黑了，两人冷不丁听的这一声吓了好大一跳，只当是闹鬼了，等回味过话里的意思后才冷着脸赌气道:“不过是郡主罢了，这里头关的可是太子。皇上有令，太子禁足思过期间任何人都不准探望，就算是公主也不行。”

没有请安，甚至连身子都没站直，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回怼着，没规没矩，没上没下。

舒颜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单看装扮就知道是不入流的下等奴才，粗俗无礼且自以为是。

云春捧着皇上的令牌给两人看了:“羲和郡主是奉皇上令来看望太子的，还请公公带路。”

两人虽没见过舒颜，但因为对羲和郡主四个字如雷贯耳，即使认不得令牌却不敢再拿乔为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头磕的砰砰响。

“奴才愚钝，不识郡主真容。还请郡主恕罪。”

太子失了圣上欢心被关在里头动弹不得，只要大礼不错，怠慢拿捏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羲和郡主不同，谁不知道因为太傅的缘故，连皇上都要给她留三分薄面，自是得罪不得。

舒颜冷眼看着两人瑟瑟发抖的陪笑献媚，并没有急着为难，不过绕开他们自顾自的推开宫门往里走去。

“这地方都没有人来打扫吗？”小梅一边走一边小心的替舒颜踢走路上的残枝败叶:“落败成这样，怕是从太子禁足后就再无人来过了。”

云春叹道:“谁不知道这宫中的人最擅拜高踩低，可太子不过禁足并未失势，何至于被怠慢至此。”

“别说了。”舒颜喝止，心内比谁都明白，若没有皇上授意，那些奴才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大约也不敢如此。

偌大的宫宇竟是连一个杂役都不见，任由花叶凋落，也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过的。

正殿的门虚掩着，若要入内再往前一步就行，可舒颜却在殿门前停下了脚步，略整了整衣衫后才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的两人道:“劳烦哪位公公入内通传一声，就说羲和奉命求见。”

“嗐，哪儿这么麻烦。”两人中看着两个年长些的谄媚回道:“郡主自己进去也就是了，如今东宫不过虚设，并没那么些礼数。”

“啰嗦什么！”云春怒斥:“郡主说了让你进去通报你就进去，这东宫是太子住所，该遵怎样的礼数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莫不是嫌脑袋太重不想要了？”

她师从桂嬷嬷，摆起架子来自然比旁人更自然些，一番话落地有声，唬着那奴才连滚带爬的进去了。

“呵。”舒颜看他就这么推门而入，不由冷笑，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不过片刻，那公公重又回到殿前，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位女子。

可巧，还是旧识。

太子十九岁时便由皇上做主，娶了刑部尚书卢衡之女卢灵为妃，两个性子谦和的人在一块儿自是琴瑟合鸣，可惜，天不遂人愿，婚后第二年太子妃就因为难产不幸离世，太子情深，一时不愿再娶，反将全副身心投入到社稷里，自此身边倒也没有旁的女子。

除了眼前这人。

“羲和郡主妆安。”女子微微屈膝向舒颜行礼，浓厚胭脂遮掩下的脸还是肉眼可见的疲态。

“红袖姐姐。”舒颜抬手示意她起身，含笑道:“来之前也没听说姐姐在这儿，陡然见了倒叫我吃惊。”

女子莞尔:“奴婢听说太子奉命自省，身边连个得用的奴才都没有，便求了皇上自请来了这儿。”

一个“求”字就将这件常人不可为的事儿轻描淡写的浓缩进了一句话中，还是这幅甘之如饴的模样，舒颜不由感叹，这女子要痴情起来，还真是有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气。

“难得皇上肯听姐姐的。”舒颜道:“我才瞧着院子凌乱还有些担心太子起居，如今看着殿内这般清爽，悬着的心才算落下大半。倒不知太子如何了？可有为难姐姐？”

提起这个，红袖明媚的笑颜似有一瞬的暗淡，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太子温和，虽有挫折却也并不如何折腾。至于为不为难的，这些年他如何待我，您还不知道吗？都惯了，无所谓的。”

若真无所谓，又何必这般红了眼眶？

舒颜上前一步，握着她手柔声道:“你也说了，他这脾性这些年就没有变过。也亏得你耐心如斯，到这时还肯这般陪在他身边。不论如何，我先替太子哥哥谢过了。”

“郡主严重了，奴婢当不得这句谢字。”红袖道:“您快进去吧，别让太子久等了。”

这些日子她陪在胤阙身边，虽不曾见过他有何情绪外露，但也清楚这里头难以言说的落寞，好不容易等来了舒颜，他无波无澜的脸上才算有了些许期待笑意。

“好。”舒颜点头，又去看两个公公:“你们去吧，这里有红袖伺候就够了。皇上既有指令，也别叫门户落空，你们仔细看守着，来日清算起来，才好一一赏赐。”

“是是是！”两人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只捉到了赏赐二字，当即立断跪下磕头，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舒颜笑了笑，没再多看他们一眼，拍了拍红袖的手背，示意她与小梅守在这儿，自己则带着云春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