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的声音越来越细碎，偶尔蹦出的一声哀鸣透露着死气。m.tecleading.com外面风雨飘摇，冷得很，他们二人坐在屋子里却已经急得满头都是热汗。

这户的壮年已经去闽地别的地方做事了，还住在此处的就只有黄家媳妇和她的公婆。她公公也是个男子，这时早早地就避开去了村里的土地庙待着。婆婆腿脚不是很灵便，坐在堂屋里也是满脸紧张。

开始婆婆还不让王经纶进屋，好说歹说道他是大夫，能在关键时候帮上手，她才放人进来。

乔可言看到王经纶背上已经汗得湿透了，问他要不要把门打开透气，他摇头道:“开不得，越是生……越是这个时候，越开不得，落下的病根是终身难治的。”

乔可言了然，这是怕有丝毫的风透进来，让产妇着凉，哪怕隔着屋也不行。

她瞥见婆婆闻言也松了口气，想必是还担心王经纶说要开门。

乔可言不禁往一墙之隔的里屋那边看。据说小小一间房，不仅躺了一个产妇，还有包含程娇在内的其他四个女性。空间狭小不通风，人员还多，难以想象是怎样一个憋闷。尤其是产妇自己，想必是身心俱疲了。

不是说生育不好。能够留下有相爱之人血脉的婴孩，再陪伴他长大成人，看着他从少不经事到顶天立地，是一段无与伦比的奇妙经历。

但它对母亲的损害太大了，如果没有母亲对孩子的爱、没有丈夫对妻子的爱，这便难以称之为一件幸事。

此时，乔可言没有别的多想，只希望黄家媳妇能顺利地挺过去。她还才二十来岁，还有大好的年华。

突然，程娇脸色苍白地冲了出来，王经纶忙站起身来接住她。

乔可言问:“怎么了怎么了？”

“镇痛提气的药材不够了，很难救下来。”

“缺什么？其他大夫那里说不定有，我去拿来！”

程娇摇头:“缺白术，但别的大夫也昨日就没了，清点过的。”

“这……”

乔可言知道，白术这种东西不算很金贵，不像人参之类的平日里会时常多注意留着吊气，所以没了也就没了，没有人会太在意。但到了这个关键时刻，缺了就是缺了，小小一点东西，却是成败的关键。

“现在从别地找，还来得及吗？”

“最近的有大夫的地方也要回鹭县，很难。”

婆婆听了，眼泪马上就出来了:“那是我长孙、长媳！大夫，求求你救救他们，求求你了！”

程娇急得红了眼眶，跟苍白的脸庞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也想！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她身形有些不稳，步伐踉跄，怕是急的。

王经纶忽然说话:“白术有野生，或许山里有。”

婆婆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对对对，村子后面有山，以前也有人来收过药呢！”

程娇还是艰难地摇头:“过了收割月份了，怕是……。”

王经纶自顾拿起了挂在墙上的斗笠，边戴边道:“才过不足两月，兴许还有。劳烦姐姐先往鹭县传信，我去山上找！”

“你……”程娇拉住了王经纶，片刻又放手:“雨天路滑，去山上注意保护自己。”

王经纶笑着说:“嗯！”

像阴暗雨天里渐生的太阳，王经纶带着满身的明亮冲向了泥泞里，留下瘦弱但有担当的背影。

程娇像是看呆了，乔可言戳戳她她才缓过神。

“我去找王爷，看看能不能派人到附近村子找着。你快去救人吧。”

程娇最后看了一眼将要再次紧闭的大门，坚定地道:“嗯！”

乔可言找到卫见瑜的时候，他正在村长屋里看地形图，讨论规划着建造一个排水渠。她说明了来意，卫见瑜马上根据村长的描述，将一个卫兵派往附近的三个村子里去打听。

“今日早间已传信到鹭县运物资，包含着短缺的药材。快的话晚间能到，莫太着急。”

闻言，乔可言放松了一点:“那可是至少两条命啊。”

“王小公子去了后山？路不好走，老汉我去看看。”

“本王与你一起去。”卫见瑜说完，转头对乔可言道:“卫兵不多，没有多余人手能去山上寻白术。本王去帮忙，你多加小心。”

乔可言忍不住说:“多加小心的明明是你才对！下雨爬山还不好打伞，别受伤啊，着凉也不要。”

“嗯，不受伤，不着凉。”卫见瑜笑笑说:“不学你。”

乔可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在马场摔了胳膊、到鹭县又晕车这些“体弱身虚”的表现，不服气地“哼哼”两声。

这回，换成乔可言望着他们疾步走进雨里的背影了。

她摸摸自己的眼角，没有眼泪，但疼得慌。

撑起雨伞，乔可言也走向了雨里。

黄家还乱着呢。

从上午到下午，越过了午膳，乔可言的心一刻没有放下。到后来，她都进了那个房间，帮着烧水换布巾。

血腥味浓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到了傍晚，众人已抱着人可能难以保住悲观想法的情况下，黄家媳妇自己都几近昏迷了，村长终于大力敲响了黄家的门。

“药来了！药来了！”

婆婆喜极而泣，程娇冲出去拿到几块白术，赶忙进行处理。

房里的几个妇女也握着黄家媳妇的手安慰，连说“有救了”、“挺一下”。

村长坐下喝了口水，大喘气。

乔可言往外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卫见瑜和王经纶的身影，忍不住问道:“村长，王小公子他们……”

“哦，莫担心。”村长又“咕咚”喝了两大口，缓过来说道:“山不大，也不算小，我们找了好久才寻到王小公子，那时候他已经找到东西了。不过，路滑，他伤了脚，王爷让老汉先送药来，他背着王小公子下山。”

婆婆听了一惊:“王爷？什么王爷？”

村长赶忙道:“嘘——嘘——王爷说不要太声张。”

村长解释了一番，婆婆还是好歹松了口气，但还是如坐针毡:“怠慢了、怠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