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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中轰然?一响,被?温热舌尖舐过的触感又清晰回荡在脑海里,立刻就要缩手。
往回抽了一下?,纹丝不动。小女婢就蹲在庭院里,擦洗石灯座的水声在耳边越来越响,简直振聋发聩,云霞般的绯红染上眼?角,她半是羞赧半是恼怒,喊了句,“三兄!”
手松开了。
她立刻把渗血的指腹含进嘴里。
荀玄微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小截柔软殷红的舌尖。
沾染着绯意的眼?角红晕未退,白玉色的耳尖也隐约发红,阮阮朝汐谨慎地回望,身后的小女婢并?未发觉异样?,依旧一边走?神一边擦洗着灯座。
她放下?了心,吮着指尖瞪视过去。
两边目光撞上,荀玄微的视线落回白瓷盘里,左手铜针随意拨了拨长兔毛,声音并?不显出任何异样?,只有眼?睛里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他挑出那根肇事的兔毛,以指腹掂着递过去,“都是它惹祸。喏,把它剪了,给阿般赔罪。”
阮朝汐一巴掌拍开,格外粗硬弹力的那根兔毛重新拍回瓷盘里,“兔毛有何罪?”
半敞开的院门外响起几?下?拍门声。
莫闻铮站在门外不敢进来,轻拍几?下?门环,谨慎地低头问,“郎君可在此处。仆为郎君换药。”
荀玄微唇边噙着的笑意淡了几?分,人往后坐。阮朝汐已经起身道,“他在。”捧着兔毛瓷盘放去屋里避风处。
莫闻铮不是独自来的,他身后站着管事娘子。
“好叫九娘得知,”管事娘子在门外福身行礼,“前?两日送请帖给九娘的白鹤娘子,刚才又遣人来了。”
阮朝汐站在蔷薇花架下?,不悦地蹙了下?眉。
“不是和你说?过,告诉她家仆妇,叫她们?主人自己来?”
“奴如实告知了。但白鹤娘子的仆妇说?,她家主人实不方便登门。上次送来请帖,邀请九娘赴宴倒是其次,主要是设宴的场所清静。九娘若不想和京城小娘子们?一同赏花游园,白鹤娘子可以寻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和九娘单独会话,聊表歉意。恳请九娘万务推辞。”
管事娘子犹犹豫豫地递来一张眼?熟的红皮请帖。
“春日宴的请帖……白鹤娘子又送来了。”
设宴的场所清静,阮朝汐还是头次听说?。
她接过春日宴帖,翻了翻。邀约的宴席地点在京城东北的“长清里”,海棠园。
“长清里的海棠园,是个什么地方?”
“回九娘的话,海棠园就在皇城边上,原本是御花园的东北角。旁边的空地拨出来修建净法寺,圣上索性把海棠园周围的宫墙拆了,也拨给了佛寺。”
管事娘子垂手询问, “春日里海棠处处开,景致绝好,是个春日宴饮的佳地。九娘可是要去了?白鹤娘子家的仆妇还在门口等信。”
阮朝汐听完,笑了笑。
“原来赏花宴在皇城边上,佛寺后园。寻常人轻易不得进,难怪说?清静。但既然?宴席设在净法寺后园——劳烦你告诉白鹤娘子传话的仆妇,我?今生再不会踏足净法寺,去不得春日宴,多谢她好意。”
关了院门,转身走?回长案坐下?。
莫闻铮已经打开了包裹伤口的纱布,清水里加金疮药,正在仔细清洗创口。荀玄微倚着隐囊坐在花架下?,右手摊开,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来去。
“白鹤娘子到底如何得罪了你,叫你抛下?‘今生再不会踏足净法寺’的话来?”
阮朝汐不答,头偏向旁边,阳光下?侧脸的精致线条绷紧,露出不悦神色。
荀玄微从她的神态猜测,“摔断的簪子,该不会是被?白鹤娘子摔的?”
阮朝汐抿着唇,眉宇间显出罕见的冷硬。
“正如你所想。白鹤娘子性情阴晴难测,我?对她连带她的佛寺厌恶至极。”
“原来如此……但我?还是劝你去见见她。”
“为何!”
荀玄微失笑,抬起可以动弹的左手,把身侧的隐囊和皮毡毯推过去。
“莫恼,莫恼。看你眉眼?困倦,可是昨晚未休息好?枕着隐囊歇一歇。你可还要饮酪?石锅里还有不少?。”
“并?未恼怒,只是难过。” 阮朝汐接过隐囊,洁白的羊皮毡毯在花架下?摊开,抱着隐囊侧躺下?去。
“我?阿娘的遗物,我?收了六年都好好的,才刚带来京城,竟被?那白鹤娘子下?令扔出佛寺,导致损毁……”
头顶梧桐枝叶间漏下?细碎的阳光,粉色蔷薇花瓣随风拂落几?瓣在身上。
这是个和煦的春日,京城的春景确实宜人,她侧躺在小院里,在缓声安抚的言语里,不悦的神色逐渐舒展开,简短复述了佛寺里的对话。
“三兄说?说?看,她是不是性情古怪,阴晴难测?”
荀玄微垂眸看她。她抱着锦布隐囊,侧躺在花架下?,蜿蜒垂落的乌发被?风拂动,几?缕青丝落在他海青色的广袖边。他抬手从乌发间掂下?一瓣粉色花瓣。
“白鹤娘子发怒的原因,我?大致知晓了。唔,怎么和你说?……”
阮朝汐专注地听着。
“简短来说?,大约是……身为母亲,眼?见了你对你阿娘李氏的深厚情谊,失落之?下?,引发的嫉妒之?情。”
阮朝汐听着听着,蹙起了秀气的眉。“莫名其妙。”
长指探过来,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
“大好风华年纪,何事值得你皱眉。从你看来,她确实是莫名其妙。海棠园春日宴的宴请,人多眼?杂,你不去也好。”
春阳煦暖,阮朝汐闭眼?感受四周暖风,思绪放松下?来,不悦的话题彻底抛开。
“三兄在京城五年,可去过海棠园的春日宴?”
“未去过。”
“五年竟未去过一次?可是那海棠园并?非如众人吹嘘的,是个景致绝佳、人人趋之?若鹜的赏花好去处?”
“十亩海棠,满园春色,景致自然?不差,也确实是京城人人趋之?若鹜的好去处。但我?不得去的缘由么……”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笑。
阮朝汐睁开了眼?。
一阵风卷过庭院,蔷薇花瓣簌簌地落在她肩头,她随意拂去了花瓣。
莫闻铮侧坐在对面,露出紧张神色,时不时地拢一下?郎君在风里伸展的广袖,生怕严重的割裂伤口沾染灰尘,引发炎症,废了这只执笔书写乾坤的手。
阮朝汐起身捞住了两边衣袖,压在手肘下?。
中原割据动荡百年,京城士族的锦衣华服反倒越发奢靡无度。她眼?看着荀玄微在京城穿的蜀锦直裾袍的广袖口,比豫州闲居时所穿的衣袍宽阔出一大截。起身行走?时,三尺阔口广袖几?乎垂到膝头。
还好他人颀长如修竹,峨冠博带,行走?间广袖迎风,反倒衬得气质出尘。
他此刻右手落在长案上,阮朝汐侧躺在他左侧,右侧的广袖口从他膝头横过,连带左侧广袖,一起被?拉到她手肘下?枕着,长度正适宜。
莫闻铮喜道,“如此甚好!”
荀玄微无奈垂眸打量, “右边袖口也就罢了,为何把我?的左袖也拉去?我?两只手都不得动了。”
阮朝汐枕着厚实的蜀锦布料,粉色菱唇细微上翘,“左手从清晨忙到晌午了,歇一歇。三兄刚才那声轻笑是何意?仔细说?说?看。”
荀玄微两只手都不得动,只得和她细细说?起。
“其一,净法寺是三年前?才新建好的。海棠园春日宴只办过三次,今年是第四次。”
“其二,‘京城人人趋之?若鹜’这句不假,但人人所趋的,倒不是满园的海棠春景。白鹤娘子既是宫里的娘娘,又是佛家居士。在京城,管你坐什么高位,手里掌多少?兵,接到白鹤娘子的帖子,春日入一趟海棠园,佛前?捐献巨金,日后夸耀起来,才算是一流名望门第。 ”
阮朝汐闭着眼?听着。
“原来如此。听起来倒是郎君们?趋之?若鹜的赏春盛宴。三兄为何不去?”
头顶又轻轻笑了声,“阿般忘了净法寺的规矩?只有女眷得入。各家儿郎趋之?若鹜、彰显门第的赏春盛宴,请帖都是发给各家女郎。我?在京城几?年,年年春日赏花宴,奈何青台巷大宅里并?无一个女眷可以受邀。”
是了。从前?在云间坞时,霍清川往返京城和豫州,曾经和她提起,京城新起了一座精美恢弘的大庙,只供女眷出入。
他承诺说?得空会带她入京,让她告诉他,里头有什么景致……
原来说?的就是净法寺。
阮朝汐闭着眼?,心里的念头纷乱转动,耳畔听着熟悉而温和的嗓音,暖风吹拂身侧,原本只打算闭目养神的浓黑眼?睫渐渐地紧密合拢起来。
她昨日实在是太累了。情绪大起大落,夜里又做起前?世长梦,带来浓重如深夜的悲伤。前?世的他和前?世的自己或许真的应了那四个字,“不死不休”。
但前?世早已消散了。今世截然?不同。
人生本就苦厄多而甘甜少?,荀玄微曾多次问她,何必逐苦?谁又喜欢逐苦?一辈子背负两辈子的苦厄,分明是他自己在逐苦。
重入轮回,现世十六年成就了现世的她。幼年经历的磨难苦厄从未压倒她,扭曲生长的岁月也未磨平她。面前?的郎君终于放了手,愿意让她遵循心意而活,攀高崖而逐甘露,她处处都能活得痛快。
在豫北山下?做猎户剥皮子,山高路远,日子舒展痛快;在京城院落里对坐饮酪,风暖花香,日子同样?愉悦痛快。
柔白的指尖攥紧衣袖,她含糊地唤了声,“三兄……”
“嗯?”面前?的人倾身下?来,侧耳听她说?话,右手边的莫闻铮急得大喊,“郎君,莫动!”
阮朝汐已经听不清莫闻铮在喊什么了。她困倦地阖着眼?,含含糊糊又道了句,“三兄,都过去了。”
清浅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悠长。
荀玄微的目光久久地落在恬静的面容上。
他此刻的神色难以形容。看似并?无什么异常,却又仿佛海底急速掀起漩涡,只余表面平静。莫闻铮只看了一眼?便迅速低头。
院落里安静良久,他动作极轻地抽出左手大袖,替她拂去发间落下?的花瓣。
——
阮朝汐昨夜累狠了,沉睡不知年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一条细缝。她居然?又枕在他膝上了。
乌发柔滑垂落,手指在她发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偶尔有拂乱的发丝,被?动作极轻地捋去耳后。
有什么痒痒的东西拂过她的唇。
过于轻了,或许是一瓣落下?的花瓣,或许是拂过唇角的布料。或许是一只淘气的蚂蚁……?
阮朝汐倏然?睁开了眼?。
面前?的人未想到她猛地睁眼?,对视一眼?,就想若无其事坐回原处。
但眼?前?人影闪动,她在看清之?前?,本能地抬手一攥,柔滑的衣襟布料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荀玄微:“……”
衣袖被?手肘枕着,衣襟被?她的手攥着,右手搁在长案上,只余个左手能动弹。他哑然?坐在原处不动。
莫闻铮已经退走?了,院门虚掩,庭院里没有旁人。
她枕着他的衣袖沉睡,他的左手掂着一瓣粉色花瓣。原来刚才确实有一瓣花飘到到她唇上,被?他掂走?了。
只是他掂走?了花瓣,却并?未起身。就着俯身的姿势,打量着她的睡容,若她未醒转,或许他就会一直这样?看下?去。
他们?的距离过近了。她一抬头,视线里出现近处的薄唇。
形状优美的唇开合着,带着几?分无奈语气,正和她说?,“睡迷糊了?把手松一松。“
她至今还攥着他衣襟不放。
她当然?可以轻易松手,但不知怎么的,她的目光又落在近处弧度优美的薄唇上。
呼吸彼此相闻,实在是太近了。
她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如果?她再凑近过去,他是会避开——还是会闭上眼??
阮朝汐凝视得太久了。凝视的动作本身就是暗示,她自己察觉不妥,攥着他的衣襟的手缓缓松开。
衣襟放开了,他却未往后退。
幽深的眸光里掀起旋涡,千尺深潭动荡不休。
他的目光也落在面前?柔软粉色的菱唇上,他清晰地记得一小截殷红柔软的舌尖——
院门就在这时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九娘!”李奕臣在门外大大咧咧地叩门环,“从早上等到中午,还未起身?说?好的桃林还去不去了?给个准话。”
院里两人同时闪电般往后徹身。
阮朝汐清了清嗓子,隔着墙回一句,“去!”
虚掩的木门被?一把推开,李奕臣大步进来,“天边起了浓云,我?看下?午要落雨。披风带上,我?们?赶紧走?——”
眼?前?的景象叫他一怔,下?半截话吞了回去,他纳闷地过去行礼,“——郎君也在?”
阮朝汐抱着隐囊侧倚在花架下?,荀玄微端正坐在长案边。
他的右手搁在案上,左手举起瓷盅,放冷的半盅酪浆一饮而尽,声线淡淡,“我?在。”
第94章 第 94 章
悬山巷又来了趟马车, 这回送来几卷要紧急务,霍清川贴上了代表‘一等紧要’的红色签头,直送到荀玄微面前。
荀玄微起身告辞。走?过李奕臣身侧时, 又淡淡看他一眼。
阮朝汐把人送出院门?,自己出西边角门?登车。李奕臣路上纳闷地和她?嘀咕, “郎君在?家中休养,怎的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刚才看我那眼神……”
阮朝汐不想说话。
抬头看看天色, 把话题扯开了。“不是说要赶紧走??现在?就?去。”
马车出了青台巷, 直奔桃林方向。
她?今天出来得晚了, 天边的云层遮掩了阳光, 看着确实是要落雨的模样。若下午落了雨,天色黑沉不利查看, 桃林之事又要耽搁一日。
她?们这些日子?四处查访, 郗氏旧日的田亩山头被京城的新贵门?第瓜分殆尽, 再无寸土姓郗。
陆适之和姜芝两个出面, 寻了几家看管田亩的管头, 只说是豫州来的寒门?, 愿出绢帛买一小?块地、给郗氏旧人立衣冠冢。
没想到就?连掌管田亩农务的大管事的面都见不着,无一例外都是下仆出面,倨傲几句话把他们回绝了。
衣冠冢建在?郗氏旧地的可能几乎断绝, 想来想去,竟然?只有十亩桃林,还算是郗氏旧地。
天边浓云卷起了大风,阮朝汐头戴幕篱,披着薄披风踏入桃林深处。
桃林里?游人众多, 设置衣冠冢最怕被人瞧在?眼里?,起了坏心?思, 故意?掘了去。又怕设置在?道旁,人来人往地在?坟头踩踏,令逝者不安。
天色随时要落雨,马车停在?东边林外,催促她?快去快回。阮朝汐袖里?揣一把匕首,熟练地往桃林南边的山坡上走?,袅娜身形很快隐匿在?密林高处。
她?越走?越僻静,草丛间游人踩出的小?径逐渐消失,荒山野林常见的藤萝枝蔓逐渐出现面前。
她?抬手扯掉一截挡路枝蔓,往野草蔓延的小?山坡上攀。
一阵奇异的响动就?在?这时传入耳际。
骨碌碌——
什么东西从小?山坡上滚落,滚过她?脚边,撞到凸出的青石,叮一声?停下了。
阮朝汐诧异地望去。
温润的色泽映入眼帘,从山坡上滚落的竟然?是一支玉簪。
她?俯身捡拾起玉簪。原本是支成色极好的白玉簪,雕工也精细,簪头雕刻一支栩栩如生的梅花,可惜被撞裂了。
附近有人,她?迅速戴起幕篱。
“何人落了玉簪?”簪子?托在?手掌上,她?仰头打量。
小?山坡高处似乎站了个人,即将落雨的天色昏暗,那人又站在?背光处,她?隔着一道幕篱看不清面孔。
“可是足下的玉簪?”她?冲着高处把玉簪托举展示,“可惜摔裂了梅花。”
山坡高处的郎君疾步走?下来。腰间悬挂的玉佩叮咚作?响,一身鲜亮的祥云纹锦袍,必定是富贵门?第出身。
那郎君疾走?到她?面前,接过玉簪,略打量一眼,立刻道谢。
“正是在?下的玉簪。方才苦寻无处,多谢小?娘子?送回!这根玉簪于在?下是极重要之物,不知,咳,小?娘子?贵姓?天要落雨,小?娘子?独自在?林中徘徊,可是迷了路?在?下护送小?娘子?出林去。”
阮朝汐站在?原处,沉默了一会儿。
她?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眼前这位是身份最高的。
在?豫州时听?他说过几次话,识得他声?音;悬山巷宅邸当日又远远地碰了面。当时她?还额外多看了几眼。
宣成王殿下,元治。
隐藏身份,在?桃林僻静处现身,拿一根玉簪滚落山坡,装作?偶遇。这场面……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眼前的郎君眼神灼亮,口称“极重要”的玉簪被他随随便便揣进怀里?,还在?竭力装做偶遇。
“小?娘子?不必忧虑,在?下是京城本地人士,只有感谢之情,并无任何恶意?。这样罢,我当先引路,小?娘子?在?身后跟随即可。等出了桃林,我们再好好说话。”
四名披甲武士前头开道,更多的武士于两侧密林后现身护卫。
阮朝汐默不作?声?地跟随在?元治身后,心?想,原来有这么多人盯着。她?入了密林隐匿气息,极难被寻找,只怕是一入桃林就?被盯上了。
一路并不多话,元治笔直往东,显然?很清楚她?的车马停在?东边入林小?径。他行事倒规矩,路上只说几句,“当心?凸起的树根,”“这处有坑洞,脚下避让。”
马车边等候的人停下闲聊。
李奕臣握住刀柄,大步迎上来,冷锐盯着突然?出现的面生郎君,他可不管京城这些穿金戴玉的儿郎是哪家的。
“九娘可无恙?”
阮朝汐快步站去李奕臣身后,“无恙。”
她?站在?车边回望一眼,元治露出了笑容。
“把小?娘子?安然?送出桃林,和你家部?曲会合,可以和在?下安心?说话了?对了,还未自报家门?,在?下便住在?附近的桃枝巷——”
阮朝汐冷淡地听?着。又是桃枝巷。
难怪桃枝巷贵价。桃枝巷几处宅子?的主人,原来不是世?家大族,便是宗室贵胄。
赶在?他编纂出一个糊弄人的身世?之前,阮朝汐俯身万福,直截了当道,“多谢殿下相送。上次在?悬山巷三兄的官邸中,妾有幸见过殿下一面。”
短短两句话,交代得清清楚楚。
她?既知道元治的身份,亦知道元治知晓她?的身份。
元治的笑容微微僵硬,他未想到悬山巷见面那次,众人泱泱聚集,九娘只露面片刻,竟然?记住了自己的相貌。
下面打算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他探听?了许多时日,知晓她?入京不久,喜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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