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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

作者:香草芋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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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来给郎君诊治伤势。”

“九郎君宴饮回返, 听闻消息, 刚才去了青梧苑。似乎谈得不大痛快, 脸色难看?地出来。”

“宫里派遣御医来了!宫里是怎么知道?郎君伤了手的?谁给他们通风报信?”

阮朝汐被吵得睡不着, 披了件薄披风坐在院子里,借着院外传进来的灯火, 看?满墙架开得姹紫嫣红的蔷薇。

她?隔着院门应道?, “我猜, 应该是三兄自己遣人去宫里, 借着手伤告假, 宫里才派遣了御医来看?诊。”

陆适之?嘀咕, “郎君伤了手,是该告假养伤。但悬山巷偌大的宅邸,不够郎君养伤的?非得回青台巷, 和咱们挤在一处……”

姜芝把他拖走了。“郎君也没想和你挤在一处。阿般都没说什么,你闭嘴吧。”

阮朝汐无?语地坐在院子里。

荀玄微跟着她?回来了。顶着兄妹头衔,正大光明又住在同一处宅子里、东边的青梧苑和她?西边的荼蘼苑,沿着游廊横穿过?来,不过?是几百步距离。

她?确实没法跟他再做兄妹了。

昨夜做了整晚的浪荡绮梦, 今日傍晚近了他的身,又甩了他一巴掌, 他差点把自己的手切了给她?。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兄妹。

他们如今的关系,如果不是兄妹,又算是什么?

阮朝汐仰头对着头顶若隐若现的弯月。月色如烟雾。

宫里派遣御医来青台巷的动静不小,正门敞开,红毡布从正堂一直铺设到前院,才歇下?的荀景游身为荀氏子弟,也得起身出去相迎。

迎的不是御医,是皇家赐给臣下?的体面。

有仆妇响亮地敲院门。

“九娘可歇下?了?快快起身。宫里御赐了许多赏赐,香案已经在前院备下?了,九郎君带话说,九娘也得去迎赏。”

阮朝汐开了院门,“前头领路。”

御赐的赏赐堆砌在红漆木箱里,箱盖大开着,一眼望去,迎面一对玉如意。第?二个木箱里一座两尺高的红珊瑚。其他箱笼里还有老参、鹿茸,虎鞭,种种补气补血的名?贵药材。

华而不实,讲究的也不是药对症,同样是皇家赐给臣下?的体面。

作为颍川荀氏在京城的女眷,阮朝汐领了一支黄金凤头钗,一对明珠耳铛的赐礼。

她?仪态大方地上前拜谢天恩,未起身便察觉有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无?礼,盯了半日也未挪开。她?不悦地一眼瞥过?,居然是认识的人。

两边视线一对上,萧昉立刻抛下?荀九郎,热络地过?来打?招呼,“九娘!我是你萧家外兄,还记得否?”

大晚上登门送御赐贺礼的,正是萧昉。

“你家三兄怎的突然割了手?我在宫里听说,几乎断了食指!入京路上才病倒一场,这才入京几日?又告假了,命运多舛啊。”

萧昉越热络,阮朝汐越冷淡。

“我又不是三兄,足下?这番关怀言语,去找我家三兄面前说。九娘告辞。”略道?万福,就要退回后院。

“上回见面,好歹还能落一句客气的‘萧郎君’,这回见面倒好,直接‘足下?’了。”

萧昉啧啧感慨,谈笑?间抬手一拦,“九娘慢走。这番关怀言语当然只是客套话,听听就算了。我要说的关键几句在后头。”

萧昉从怀里掏出一张装帧精美的请帖。

“京城春日好风光,九娘是荀氏唯一在京城的女眷,家中无?人陪伴,想必足不出户?唉,可惜了满城春光。我问过?家里姊妹,和她?们讨来一张难得的春日赏花宴帖,极风雅清净,景致绝伦。九娘有意的话,过?几日我叫家中姊妹接你去散心。”

阮朝汐一眼便瞧那请帖眼熟。

四角镂空海棠图案,大红封皮。岂不正是白鹤娘子遣人送来、被她?扔回去的春日宴帖?

还真是京城一贴难求的金贵请帖,人人趋之?若鹜。

“不去。”她?转身就走。

这回倒是没人拦她?。萧昉的声音从身后纳闷传来。

“外弟,你家这位九娘,性情是不是有些孤峭?这个年?岁的小娘子,哪有不喜欢春日赏花宴的呢?她?不喜欢赏花儿?,喜欢什么?”

荀九郎这几日心情就没好过?,冷冷答了句,“外兄问我作甚,怎么不去当面问九娘。”

阮朝汐听着不对,立刻加快了脚步。

但萧昉腿长,两三步便赶上来,跟在她?身侧,果然开口就问。

“小九娘,你爱什么?外兄在京城有些门路,你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不成,其他的好吃的好玩的,外兄都可以想办法替你弄来。”

阮朝汐目不斜视往前走。什么月亮星星的,哄小孩儿??”足下?立刻转身往门外走,还我耳边清静即可。我爱清静。”

萧昉噗嗤乐了,“瞧着像是个雅致出尘的小仙子,一张口怎么句句是刺,你们豫州的小娘子说话都这么不客气的?你不喜欢和一群小娘子们赏花儿?,可喜欢骑马郊游?外兄带你出城踏青。”

阮朝汐斜睨他一眼,萧昉立刻精神一振,挺直了肩膀。“九娘果然喜欢骑马?”

“喜欢骑马,但不喜和足下?骑马。”阮朝汐仔细打?量他的脖颈部位。

个头高,肩宽腿长,又惯常穿骑马行军的窄袖绔褶袍,看?起来是个练家子,锁喉只怕锁不住。

她?往前行的脚步一停,改往右转,沿着游廊往东。

“京城的郎君都和足下?这样,登堂入室,缀着女郎入后院?”

萧昉脚步一顿,看?了看?方位,继续跟她?走。

“少诓我,你家女眷住的后院还要往后一进。我只是四处走走,到了女眷后院,自会止步。”

阮朝汐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刚递过?诧异一瞥,萧昉立刻摆出荀氏好友的身份。

“你家三兄从前住青台巷的时候,我来得多了。通家好友的情谊,你们荀氏家仆哪个不认识我。这边院墙往东是哪处,从前倒是未来过?,莫非是九郎住处?”

阮朝汐听他一路掰扯,十?句里应一句,东边的青梧院渐渐出现在眼前。

“从前三兄住的是正院对不对?如今正院住进了九兄,我家三兄暂居东边的青梧院。”

阮朝汐说完,撇下?身侧猛然停步的郎君,自己加快脚步往前,对着院门喊道?:“三兄可在此?处?萧家郎君拜访,还请开门,领他进去!”

萧昉:“……”

院门打?开了。

御医正好在屋里诊治好了伤情,开了内服外敷的方子,背着医箱出来。荀玄微站在庭院里,目送人出去。

霍清川开了院门,门里门外两边正好打?个照面,荀玄微盯了萧昉一眼,萧昉吸了口凉气,互相正打?量的功夫,阮朝汐转身便走。

背后传来了荀玄微平静的嗓音。

“燕斩辰,把贵客请进来。”

“夜深了,路上怕遭遇匪人,霍清川送九娘回去。”

霍清川提灯在前方引路,默不作声地陪伴到了西边的荼蘼院。直到院门外才道?了句,“看?你累了,早些休息。”

阮朝汐点点头,接过?灯笼。

云间坞一场出奔造成的隔阂,岂是短短几个月能弥补的。她?如今和荀玄微是什么关系都想不明白,和霍清川是什么关系就更难以琢磨了。

两边客气告辞,阮朝汐躺回了卧床。

春日渐暖,夜里都半开着窗。今夜月色朦胧,笼罩京畿四野。

今天闹腾地够了。白日里发狠赶了四个时辰的大车,傍晚在城外狠折腾一场,夜里起来迎赏赐,又碰着个难缠的外兄登堂入室。

好容易沾了床,她?累得只想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偏偏今夜有长梦。

——————

她?又置身在一处极为雄阔的大殿,儿?臂粗的铜鹤烛台映照四处,殿内亮如白昼。

布置奢靡的大殿内,百官勋贵济济一堂,众人开怀畅饮,丝竹歌舞不绝,宴饮喧闹不休。

如果说和寻常宴饮有不同的话,她?坐在高处主位。

居高临下?,俯瞰大殿,各处角落里的小动作一览无?遗。

怀里抱着什么小东西,一直在挣动?她?低头往怀里看?,原来是个还不到三岁的小孩儿?,生得粉嫩白净,乌亮的眼睛仿佛滚圆的黑葡萄。

对着满殿的灯火喧嚣,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露出惊恐,小手攥着她?的手臂,带着哭腔喊,“嬢嬢,我要回去,嬢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哄,“昙奴乖,今夜是除夕夜,身为皇帝,宫宴你需在场的。”

两三岁的小孩儿?哪里听得懂,坐在陌生的大殿里,大群陌生人和他坐在一处,时不时有大臣起身,冲他的方向高亢赞颂几句,小皇帝一个字也听不懂。他困倦得一直在揉眼睛,但宴席还没有到中途,他不能回去。

“哇~”精疲力尽的小皇帝大哭起来。

她?招了招手,两个奶娘快步过?来,恭谨地把小皇帝抱走。

除夕宴灯火辉煌的大殿里,坐在丹墀最高处的,只剩她?自己了。

新年?追随除夕而来,辞旧迎新的时刻,群臣起身恭贺,山呼万岁。赞颂着皇帝,跪拜着她?。

她?的眼角余光,始终往角落那处去。

他在大殿右侧角落里,蟠龙红柱遮挡了大半个身影,宴席间没怎么动筷,似乎一直在忍着咳嗽。

她?在朝堂上打?压他,不是一两日了。

渡江投奔而来的北臣,竟然在短短五六年?间坐上了尚书令高位,踩在南朝众多本地士族的头上。

他一力主持北伐,耗费巨资人力,夺下?了豫州青州,大片江北土地划归南朝,对南朝京师醉生梦死的士族门第?有何?益处?

当面恭维“江左皎月”的众多寒暄微笑?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她?怀里抱着的小皇帝,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她?是垂帘执政的太后,暗示几句,身边便聚集了大批南朝出身的朝臣。

一轮接一轮的弹劾,几年?前的旧事一桩桩地翻出,先帝滥用五石散的罪名?归于他头上,争先恐后地要把这轮江左皎月踩入泥中,她?顺势罢黜了他的辅政之?位。

夺来的权势并未分给她?身边簇拥的朝臣,她?用尽了手段,分化几个,拉拢几个,处置几个,权柄始终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听闻他最近病了。

东宫那几年?彻底磨平了她?曾经柔软的心肠。她?眼见他病态消瘦,席间低低咳嗽不止,心里却升起快意。

她?也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了。

新年?连片的爆竹声响里,宫宴结束,群臣陆续起身。

她?走下?丹墀,妆容精致,仪态万方,含笑?回应众位肱股重臣的新年?道?贺。在大片恭维声和赞叹倾慕的目光中,却独独跳过?了他。

他也早习以为常,只站在人群外围,深深地看?她?一眼,如众人那般道?了句,“娘娘新岁万福安康。”便告辞离去。

南朝宫阙精美壮丽,楼阁彼此?相连,她?站在飞檐斗拱的楼阁高处,斜倚着朱红栏杆,俯瞰远处沿着宫道?陆续出宫的小小黑影。

除夕赴宴的朝廷大员上百名?,她?于上百个移动的黑影里一眼便寻到了想找的人。

新年?即将到来,周围连绵不绝的爆竹声和喜气洋洋的贺岁声里,她?注视着他的背影在黑夜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有如他和她?渐行渐远的今生今世。

她?居高临下?望着。深宫寂寥,周围都是利益算计,唯一曾得她?真心相待的人,把她?推入火坑。如今势同水火,被她?针对打?压了整年?。

报复算成功了么?打?压他整年?,他始终未还击。她?突然有点厌倦了。

在仪仗簇拥下?,坐着步辇往寝殿行去时,她?心里默想着。

等开春了,霍清川的官职往上提一提,朝廷里的风向改一改。免得一帮见风使舵的小人手段越来越脏,把他彻底扯入泥淖。

又想,当年?在东宫侧殿里,他已闭上了眼,为何?不顺从自己的心愿,直接过?去亲吻他。

若当时吻上去了,如今又会如何?。

思绪越来越远离。她?坐在尊贵的太后步辇里,手肘搭着金龙扶手,心里想着,若寻个宫宴机会把人留下?,再穿一次上次的纱衣去见他,他又会如何?。

整个冬日身子都不大好,只怕见她?脱下?氅衣就会咳个不停吧……

————

阮朝汐在黎明前夕的浓黑夜里醒来。

心头涌动着大片的悲伤。泪水止不住,一滴滴地从紧闭的眼睫间渗出。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动全身。

梦里那个前世的自己,在新年?深夜独自立于宫阙高台,注视着远处的人影消失在宫门外,心里想的,其实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荒唐念头。

心底却又为何?……会弥漫起如此?浓重的悲伤。

阮朝汐躺在卧床里,透过?半开的窗,望向窗外。

她?毕竟已从梦中醒来,窗外最浓黑的夜色逐渐淡去,东方升起浅白,另一个晨曦就要到来了。

鼻下?传来了酪浆香气。

她?的院子晚上不留人。但清晨会有管事娘子遣来的小女婢入院,洒扫庭院,偶尔给她?煮一碗酪浆。

但小女婢烹煮酪浆的技艺平平,她?喝了一次就说不必再煮。小女婢乐得少事,果然也不再替她?煮。

今日不知为何?,院子外传来的酪浆香气,闻着却格外地甜香扑鼻。

阮朝汐洗漱穿戴好,推开了房门。迎面的庭院景象叫她?微微一怔。

坐在蔷薇花架下?准备酪浆的,并非是小女婢。

小女婢在庭院里洒扫,荀玄微不知何?时入了院,此?刻正倚坐在蔷薇花架边,石炉下?点燃松枝小火。

奶白色的酪浆在小锅里咕噜噜沸腾着,他的右手依旧被纱布层层叠叠包裹,左手握着长木勺,往小锅里添加半勺羊奶,再搅一搅。

诱人的甜香顺风传入院落各处。

阮朝汐披衣站在门边。她?从浓郁悲伤的梦境里醒来不久,湿润的眼睫还未干,眼前的场面让她?有点恍惚。

她?记得他不喜羊奶腥膻,向来和羊酪不沾边的?

带着几分刚起身的恍惚,阮朝汐走去花架旁的食案处,跪坐下?来。木勺正好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酪浆,瓷盅往她?这边推了推。

“只余一只手方便,想多做些旁的事也做不了,想来想去,尚可以煮酪。试试看?,滋味如何??”

阮朝汐吹散热气,抿了一口,滋味比寻常喝的酪浆淡了不少,口感居然很不错。www.baihuayd.com

但伤了手告假的郎君清晨来她?的院子煮酪,实在过?于离奇,她?捧着瓷盅小口啜饮,打?量他此?刻的气色尚可,昨夜应该睡得不错。

“三兄心意到了即可,不必自己动手。”

“阿般不必客气。动手做事,讲究的是心甘情愿。”

荀玄微抽出几根松木枝,锅子里煮沸的气泡立刻小了,他握着木勺搅了搅,从容说道?,

“你年?岁渐长,牡丹香而蝶自来。萧昉似乎盯上了你,他出手阔绰且性情难缠,沾身就难甩脱,莫要被他表面的爽朗热情骗了去。”

阮朝汐:“我未搭理他。谢三兄提醒。”

听到那句“三兄”,荀玄微莞尔,视线轻飘飘地看?她?右手。阮朝汐的手藏去衣袖里,换左手端着瓷盅。

当着满庭院洒扫的仆妇女婢,他说话还是兄妹相称,滴水不漏。

“阿兄为你多做些事,你看?在眼里,只管用着。以后不管在京城遭逢了哪家儿?郎,莫听他花言巧语,只看?他为你做什么。但凡做的不如阿兄的,全数不要放在眼里。”

他给自己面前也盛了半盅淡酪。

“阿般见谅,试过?七八种酪浆,实在不喜浓酪,淡酪尚可入口。”

不能动弹的右手支撑食案,左手持汤匙动搅动几下?,饮了一口。阮朝汐的瓷盅停在唇边,凝视他的动作。

察觉她?的眼神,荀玄微失笑?,“看?什么,未见过?我饮酪?”

阮朝汐比划了一下?嘴角,递过?丝帕。

丝帕拭过?唇角时,她?的视线抬起,盯了眼对面沾染了湿意光泽的形状优美的薄唇,很快移开了。

第93章 第 93 章

既然?伤了手, 去宫里告了假,非急件的公务一律推开。院子里搬来一个长案,几?只靠坐用的隐囊, 需要的物件从悬山巷官邸里一车车地拉过来。

头一车拉过来的居然?是两笼兔儿。

两只成年的黑白大兔儿从笼子里拎出,修长的手指挨个摸摸粉色长耳朵, 又仔细检查背部那一小撮紫黑色硬毛,挑选了毛质适合的一只。

兔儿被?塞进阮朝汐的怀里, 她抚摸着长耳朵, 把兔儿在膝上摊开成长条, 荀玄微左手握剪刀, 仔细地剪背部那一小撮坚硬的黑毛。

阮朝汐把兔儿收回笼子里,回身看时, 剪下?的兔毛被?放置在专用的四方白瓷盘正中。

人坐在长案边, 手里握一根黄铜长针, 借着阳光, 把兔毛细细拨开, 一根根地拣择挑选, 又时不时地用指腹碰触兔毛软硬。

荀玄微闲暇时爱好制笔,“云间紫毫”的名头响亮,非荀氏亲友不得亲见, 她在云间坞时耳闻许多次,这还是她头一次见他当面制笔。

实在是个精细活计。

挑选兔毛就花费了整个时辰。准备笔管又花费了半个时辰。

紫竹管,青竹管,玉管,象牙管, 大号粗管,小号细管, 各色材质在长案上铺开,他似乎从挑选中极大的乐趣,慢悠悠拣起一只笔管,和新剪的兔毛两厢比对,看色泽是否搭配合宜。

单手做事不方便,阮朝汐坐在案边,时不时帮一把手。选好的兔毛浸入水盆里,拿特制的角梳仔细地梳篦整齐,去掉弯曲的,卷毛的,断裂的,剩下?的大片兔毛在风里晾干,再细细筛选。

春日煦暖的风吹拂过庭院,蔷薇花的浅淡香气传入鼻尖,荀玄微握着一把清水里梳篦整齐的紫黑兔毛,放在白瓷盘里慢慢晾干。

风吹动了瓷盘里晒干的兔毛,按照粗细软硬不同、各自分类摆放。阮朝汐接过铜针,把兔毛一根根拨开。

她天生观察敏锐,挑拣兔毛这样?的细致活计,很?快便能上手。两人在梧桐细枝透下?的阳光里边挑拣边商量着。

“这根毛质格外粗硬有弹力。挑拣类似的,可制大号紫毫,落笔锋锐刚硬。”

阮朝汐拿铜针把格外粗硬弹力的兔毛单独拨开,拿指腹探了探,尖刺冷不丁扎得一个激灵,她急忙缩手,铜针把兔毛拨去大号紫毫的那堆。

“我?看看你的手,可扎破了?”

被?扎了一记的是右手食指。阮朝汐摇摇头,手欲藏进袖中,却被?拉着放在长案上,柔白掌心在阳光下?摊开。

荀玄微的目光凝视在食指上。

昨日在尖锐剑锋上轻轻划破一道细痕,破口尚未痊愈,刚才那一下?正好戳在细创口上,柔软指腹上渗出一点不明显的血迹。

耳边传来清水擦洗的声音,小女婢蹲在石灯座边,水盆放在身边,还在尽责洒扫着庭院。

阮朝汐的指腹被?捏在带有薄茧的手掌里,眼?见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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