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夫的私事，你有什么资格来问？”陈永再次推开姜璠的劝阻，硬是不服软。www.zhibowenxue.com

往日里谁不是对他尊敬有加，连太守都要恭敬地拜见拘礼，哪来的无名士子就敢质问他？

“陈公当真不知？铜铃上龟蛇相斗，驱镇求雨，是璇族沙暴后祭祀用的图腾。

水运枯败，土卷扬沙，陈公岂不是想做下一个黄浩？”嘉易慢慢解释道。

没有直接让大军封锁学院，真是好脾气，要是换了林蓁才不会跟他掰扯这么多。周堇仔细观察了一番诸人的神色。

跟在陈公后的侍从大惊失色，怪不得他们一来就盯着那个铜铃看，他还以为是没见过世面的士子好奇，原来是有造反的图案。

侍从偷偷去看陈永的脸色，往后退了几步，他只是侍奉人的，可不想跟着拼命。

姜璠仿佛遭受重击，满脸迷茫地看着嘉易，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

手指颤抖着又去看自己的老师，刚刚还想着只是误会，现在他也需要老师给一个解释。

龙头杖气恼地敲了一下石砖，陈永抚着白须的手颤抖地扯下几根毛发，依旧佯装镇定和嘴硬，“是新任太守送来的，明明是玄龟踏水，水运昌盛之意。”

“晚辈刚刚带军扫荡七族，对异族图腾再眼熟不过了。陈公若是还固执己见，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别呀，还有梁洧的事。苏琛连忙去扯周堇的衣袖，自己来这一趟可不能白受罪啊！

“先生！你快跟太中大人解释清楚，这可是叛国的大罪，无论谁送的，都是想陷你于不忠不义啊！”姜璠着急地抓住陈永的手臂，眼眶里的泪水大滴落下，老师不可能是那种人！

虽然有时候死板固执，还有点偏心，但绝无可能犯下此等大错啊！

“哎，”陈永长叹一声，回首叫侍从去他的书房里拿个匣子出来，“夏太守原本是襄州的士族，朝廷征召后在太常里辗转，郁郁不得志。

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来拜访老夫，讨要几个能干的学子，顺便送了两对铜铃，还有这个。”

侍从搬来的匣子长且重，形状看起来不是刀剑就是筝琴。

果然，陈永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纹饰繁复的长剑。

文人之间一般不送剑，对长辈就更不能送这种戾气很重的物件了。将士之间送剑是肝胆相照，与子同袍。君臣之间送剑是忠义信任，以命相托。男女之间也能做定情信物，生死相依。

偏偏就是不能送给长辈，一是英雄迟暮，送剑又不能再次仗剑天涯，岂不是徒增悲意。二是剑有戾气，年长之人容易承受不住，滋生病痛。

“我原本不知道什么意思，安瑟去太守府刚任职几日，连忙辞官。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一指剑上的名字，‘坤元剑’。”

坤是大地的意思，坤元则是大地滋生万物，一切初始之意。

周堇上前拔剑，铮鸣锋锐，确实是一把好剑。锻造的工艺还是古朴，不像是异人作乱。

剑本没有恶意，取剑名的人却是别有居心，“襄州有铁矿，色红多杂质，陈公乡里的铁制农具也是太守那里来的吧？”

“原本是送到我这儿的，见杂质太多，我便给乡里了。”陈永觉得这位女子有些奇怪，明明刚才还躲在嘉易后面，像是胆小懦弱的样子。

现在却敢上前拔剑，挥剑的手法很娴熟，说起手，骨头好像有点……

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瞧，周堇已经放下长剑，转身回到了嘉易身旁。

“这么说你知道有问题？”嘉易让手下士兵把剑一起收缴了，没有被话题绕开。

陈永既然知晓的话就该上报中央，不然被判为共犯都没处说理。

“我知道剑上有问题，但铜铃的事确实不知。你们要带就带我走吧，跟学生们无关！”陈永舍生取义般甩袖仰面，心里明明就担心得紧，手里的龙头杖都在颤抖了。

姜璠还没从老师解释的事情里缓过来，原来师兄是为了此事辞官？

自己还以为师兄糊涂了，怎么放弃大好前程不要，转头去当个乡里小吏？

他还见过送东西那群人，文质彬彬，礼数端正雍容，可谁知狼子野心，居然陷老师于此境地！

他们会怎么做，真的要把老师带走问罪吗？

“不必担心，我会留几位士兵看守，还请陈公不要随意出门见客，否则刀剑无眼。”嘉易安排了十位守卫留下，人高马大，仿佛一只手就能把陈永捏死。“还有一件事，我们想见一面梁流容，不知是否方便？”

“你们要做什么！他与此事无关！”一摔拐杖，指着嘉易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就要伸手打他。

说了和学生们没有关系，为什么他还要紧咬不放！

“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先说清楚。”陈永抓着嘉易的衣服不放，盯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警告嘉易离学生们远一些。

“陈公何必担忧？来学府求学，不就是为了仕途贴金吗？官场难测，难不成陈公能保护他们一辈子？”

目前众多弟子在外出任，虽说都是些郡县小官，不像南荣，亲儿子已经位极人臣，手下也有中央就任的弟子。

可世道多变，如今哪里是出仕的好时机呢？

“学的是处世立身，修德养性。不是看官职多高，俸禄多少。你看你，居高临下，目中无人，不会学的就是怎么阿谀奉承，攀登仕途吧？”

嘉易不怒反笑，“没错，陛下不喜欢听我说仁义道德，身边的宦官又全变成了哑巴，阿谀奉承的事只能我一人担任了。”

“哈哈哈。”周堇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哪有说过奉承话，明明是一直闹脾气，自己还得去哄他。

苏琛也是佩服，一下子把两个狠人给得罪了，这幅老骨头不知道受不受得住他们折腾。

“这位夫人笑什么？”陈永感觉自己的怒火在他们眼里就是笑话，这群人真是可气！

周堇笑着摆摆手，揪着嘉易的衣袖掩面偷笑，“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