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为不信任医官的医术，吩咐祁安再去请两位医官来。m.jingyueshu.com

齐司颜过来拉着我的手，陪我一同坐在榻上。

寝殿中，皇帝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齐司颜和王福声声叹息。压抑和沉重的氛围弥漫着空旷的寝殿。反倒是我这个当事者最为平静。

可我咬着牙撑起的坚强，也有些难以抵挡悲痛的渲染。

“齐贵人，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虽然我看不见，还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转过头去。

她说:“左贵人，有何事我能帮上忙的你便直说。”

“文贵人和素心向来心软眼泪浅，她们若得知我失明，必然会哭天喊地一场。可我……我不想看到她们那么难过。我想拜托你先去给她们说清楚，待她们情绪稳定了再来照顾我。”

我不愿看到文君华和素心大哭不止，也不愿听到齐贵人的长吁短叹。让她帮忙转告文君华两人的同时，也是给她找一个离开寝殿的理由。

“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安慰开解她们的。但你更要怀有希望，有些时候心药比草药管用。”

“我明白。”

“那我先出去了。”

“好。”

齐司颜的脚步声远去，我才松一口气，收起自己略显僵硬的笑脸。皇帝却走了进来。

他问:“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我如实相告:“从偏殿出来后。”

“不害怕吗？”

害怕，自然是害怕的。那种突然与整个世界断了联系的感觉；那种仿佛突然漂浮在虚空的感觉；那种孤寂到极点无所依靠的感觉；那种像花粉被风吹走不知落到何处的感觉。

我记忆犹新，却佯装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不以为意地假笑着反问:“皇上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

皇帝叹气，“也不知你是太过镇定还是嘴硬。”

“不过，朕保证你的眼睛会好的。”

对于皇帝的承诺，我只是置之一笑。这并不是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

“妾相信以自己的运气加上医官的医术，会有重见光明那一日的。”

“……你这么想也好。”

不久后，祁安又请来了两位年纪稍长的医官。

两人在皇帝的恐吓下战战兢兢的替我诊治，我几次想让皇帝出去，顾虑皇帝的颜面，都忍住了没开口。

良久后，两位看诊结束的老医官在皇帝面前道出了他们的结论和治疗方法。

“左贵人的眼睛是因为过度疲劳和明暗刺激所导致的失明，臣建议针灸和药疗双管齐下。针灸风池穴和合谷穴等活血通络，并服食药物以滋补明目……”

皇帝并不想知道要如何治疗，他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略显烦躁地问医官，“你们就说左贵人的眼睛是不是一定会好，什么时候能好？”

“这……还尚未治疗，臣无法断定。”

“所以你们治病都是尽人事听天命吗？”

皇帝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医者也只是人而非神，除了尽力而为还能做什么？

我不忍别人因我而受责骂。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解围。

“皇上，既然两位医官大人已经有了疗法，就让他们先回太医院准备吧，明日再来施针。”

半响，皇帝才答应。“罢了，你们先回去准备吧。明日带上药过来施针。”

听见皇帝松了口，两位医官迫不及待提起医箱，脚步匆匆地离开寝殿。

随后，齐司颜陪着文君华和素心走了进来。

“贵人，婢子……”素心的声音有些哽咽，怕忍不住哭出来都不敢继续说话。

“清芫……”文君华也是一样，因为憋着不能哭说话都带着厚重的鼻音。

而我，在她们开口那一刻有些鼻头发酸。

“你们两个可以不说话，但是不许哭。”

她们要是哭了，我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只能提前预防。

两人带着哭腔应声，“嗯嗯……”

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我称困乏，让素心安排其他人服侍着我沐浴更衣。

过后，回了寝殿，听着外间皇帝翻书的声音入睡。失明前，我从未如此喜欢嘈杂。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我一时忘了自己失明的事，竟以为只是天黑了。待反应过来后，心中一阵惊慌。

“素心？君华？”

我有些着急地叫着她们的名字，心中无比期待她们的回应。

只是，传来的却不是我意料之中的声音。

“她们不在。你需要什么？朕给你拿。”

“没……没有。”

知道有人在身边，我不由得安心了不少。想合上眼继续休息，却没有了睡意。想起身动一动，又不愿麻烦皇帝。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皇上，您可否替妾把素心叫进来？”

皇帝没有答复我，却听见他吩咐:“王福，去后院把素心叫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片刻后，素心跑进殿中，扶着已经坐起身来的我。

“贵人，有何事要吩咐婢子？”

我抓着她的手挪下榻。“什么时辰了？我想起来坐坐，你替我更衣梳头吧。”

“申时才过，婢子扶着您起来吧。”

素心扶着我站起身来，更衣梳头后。又扶着我到了外间坐下。

我让素心给我倒一杯水，她却直接给我喂到嘴边。感觉到自己像个废物，我心中一阵苦涩，却仍旧假装开心，故作轻松，玩笑似地说:“素心，我是瞎了不假。不过喝水这种事不用眼睛也可以的，把杯子放到我手里就行了。”

素心听话地把杯子放到我的手里，嘴上却慌乱地道歉:“对不起，贵人，婢子没有那个意思。”

“……”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们这样太过敏感，把我失明的事当做忌讳，时刻小心谨慎。那会一点点击碎我伪装出来的坚强和饱含希望。

“素心，你先去忙吧。左贵人这里有朕和王公公照看着。”

我沉默着，皇帝却出言将素心打发了出去。

我喝完水，将空杯子放下后，有人突然将一串东西放到我手里。

我一颗一颗摩挲着串在一起的珠子，隐约有些熟悉感。

我不确定地问道:“木手串？”

王福支支吾吾地开口:“是的，贵人您猜对了。而且……”

“而且是你之前送出去的那一串。”皇帝突然接过王福的话。

我没想到，这送出去的手串还能被拿回来，喜笑颜开地说:“妾知道皇上见过各种奇珍异宝，看不上这种低廉的桃木手串。既然皇上您不想要，妾便收着了。”

皇帝却说:“朕没有看不上，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朕听王福说，左贵人当日交给他时显得十分不舍。既是你心爱之物，朕又怎好霸占。”

“哈……”我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赔着笑说:“皇后娘娘曾言，送皇上节日之礼，最重要的是心意。妾身无长物，唯有此物还算珍贵，可以一表妾的心意。依依不舍是因为妾很重视而已。”

“噗嗤……”

我才说完，就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公公，笑什么？”我明知故问，“可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不不……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起贵人将装着手串的盒子交给奴才时所说的话。”

皇帝好像十分好奇，连忙追问:“左贵人还同你说了什么？”

难道王福并未告诉皇帝我想要回手串一事？

我怕王福真说，迫不及待地辩解:“妾没说什么，不过是说这手串开过光可保平安。对吧，王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