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波拉了两把凳子到院子里父亲和母亲坐下，自己靠在院子里的石碾上。

“爸，妈，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余波一脸神秘。

余父放下农具问道：“啥好消息？”

“对啊，啥好消息？你个鳖娃子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你爸我俩还等着上地割麦子呦。”余母在一旁急道。

余波笑了笑：“我升官了！”

“啥官？班级劳动委员啊？”余母记得以前余波上初中的时候当过劳动委员，后来上了高中就没他啥事了。

余波撇撇嘴：“劳动委…？得得得，直说了，我升任我们县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项目部工程主任。”

余母没听明白：“啥…啥…啥房的…村主任？”

余父听着余波这一连串头衔名也是一头雾水，拦了拦欲言又止的余母：“你先别插嘴，余波你说，说简单点。”

“噢，往小了说吧，就是你们盖房子的头儿。”余波看向父亲。

“龟孙，你直说包工头不就完了吗，我还以为是多大官哩。”余母又插嘴道。

余父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包工头我们做建筑行业的都晓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你做什么工程，要是就给张三李四家盖个房子，那基本上没啥用，要是承包一些大楼盘的工程，那油水少不了。

但是承包工程需要关系，余波他一个毛头小子哪有这个能耐。

可是看他那个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况且名头说得那么响亮。于是余父又开口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余波一脸严肃。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来的什么工程主任，都是他自己胡编乱造，想拉帮结派干事情嘛，肯定要把自己说得名头响亮些，不然怎么服众。

就好比刘备，他要不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后裔，恐怕关羽和张飞也不会心甘情愿认他做老大吧，更别提轻而易举地拉出一支镇压黄巾军的队伍了。

余波的父亲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听听他想干什么吧，于是开口问道：“行，我们相信你，那你这次回来是？”

余波见父亲已经在心理上信任了自己，就起身说道：“目前我们公司发展迅速，工程部急缺人手，受董事长所托，回来召集一些施工人手。”

“现在？”

“对，现在。”

“多少人？”

“不低于五十人！”

余波的父亲扶起凳子就要走，开玩笑，现在正是农忙时节，而且张嘴就要五十人，你小子歇着吧。

余波反倒一点也不着急，又靠在石碾上淡淡地说道：“唉，看来我这个工程主任是打水漂了，看来工人们一天六百工钱也是白瞎了。”

多少？一天六百？余父听到一天六百工钱立刻停住了脚步。

“一天六百？能保证每天发放不？”余父转身询问道。

“当天发放，不拖不欠。但是只在这半个月内，大工六百，小工三百。半月过后，大工两百，小工一百，过了这村没这店。”

余父听了余波的话，非常心动。半月就能拿到近一万块钱，有什么理由拒绝？

家里这几亩地，辛辛苦苦一年也落不到一万块钱，那还是收成好的时候，农民都是靠天吃饭，遇到个旱涝的季节，那基本上一年白干了。

“可是要找五十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余父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拉人了。

余波会心一笑，看来父亲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当即开口说道：“是啊，确实不容易，所以我才急匆匆地跑回来搬救兵了嘛。”

余父伸出手指头，嘴里念叨着：“大哥、老刘、二舅……”

余波听后，知道父亲已经在查人数，这些都是平时和父亲一起干活的工友。

余母在一旁坐了半天没吭声，听这父子俩的意思，是已经做好了进城挣钱的打算了，于是开口讲道：“你俩要都去的话，那我也去。”

“你去？你会干啥？再说你去了我妹咋办？”余波没想到母亲也被一天600块钱打动了，不过就算你去了，那也只能是个小工。

“哎你个兔崽子，你都能干妈咋不能干，建筑队的活儿妈也去干过，不就跑腿打杂嘛，不信你问你爸，我干的比很多男的都好，你妹不用担心，她们马上放麦假，可以放你外婆家照顾。”余母说得眉飞色舞，好像自己什么都懂一样。

余父没理她，只顾着算人数，算来算去，就那十几个人儿，况且也不敢保证人家一定能去。

“爸，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时间不等人，领导就给了两天时间，如果两天内施工队不能按时到达，那我也不用去了。”

听到余波的话，父亲当即起身点点头，把很久没开的摩托车从车棚里推了出来，上边落满了灰尘，车座上还有几泡干鸟粪。

是一辆红色的雅马哈250，二手的，新的太贵。

余波的父亲骑上去蹬了很久才点着火，话也不说一句，就突突着开了出去。

余波也告别了母亲，奔出门外。

“嗨，这父子俩，不是，那麦子，到底是割还是不割了。”余母望着两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是好了。

余波出门后，去了司令家，刚好碰到司令在家，讲了讲进城干建筑队的想法，司令满口答应。

可是，差的人太多了，至少五十人才行。

“不着急兄弟，我联系联系亲戚们有没有愿意去的，我们村子小，可以去别的村里再找找。”司令讲道。

“好主意，家里有没有废纸板啥的？”余波问道。

司令摸摸脑袋：“应该有吧，我找找，你要干啥？”

“做招聘广告啊，找个大纸板，上边写上：建筑队急招工，大工一天600，小工一天300。”

司令竖起来大拇指，还是文化人办事讲究。

两人说干就干，不一会儿，广告牌做好了，司令骑车，余波坐在后座上双手拄着广告牌，两人奔向后山河对岸而去。

河水依然是那么清澈，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还有几只白鹭盘旋在空中，突然俯冲一个急加速，河面上一阵扑腾，然后尖尖的嘴巴里叼着白条鱼飞向远处。

一天不见，就有点想关蕾蕾了，希望赶紧办完事可以早点回去见到她。

过了河对岸，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金黄色的，各家各户都在地里忙着割麦子。

这边的村子地势平坦，整个村子有几百户人家，余波跳下车来举起广告牌喊道：“建筑队紧急招工，大工一天六百，小工一天三百，当天结算，不拖不欠，想干的抓紧来报名喽~”

余波的嗓子都快喊破音了，地里的农民也没一个抬头看他，都在慌着割麦子。

放在以前，余波肯定要说这帮老农民真是愚昧，多好的赚钱机会啊，种地能赚几个钱？

可现在经历多了，明白土地对于农民意味着什么，土地就是农民的命，可以没钱，但不能不要命。

地里种的庄稼就是农民的孩子，耕地、播种、施肥、拔草、灌溉，辛辛苦苦培育那么久，怎能说不要就不要它自己烂在地里？如此浪费粮食，良心怎能过得去。

然而，从余波这一代人开始，土地观念变得没有那么了，已经没有几个年轻人会愿意留下来种地。

毕竟，思想得到了解放，都想去看看外边的世界。

余波也一样，虽然他很爱这个美丽的家乡，但他同时也明白，家乡给不了他想要的生活，更给不了他想要实现的梦想，所以，他一定要走出去。

司令见余波已经喊得嗓子哑了，还是没能招到一个人，不免有些心疼。

“波波，你渴了吧，我们去老乡家喝点水吧。”

余波咽了咽口水，着实有些口渴了。抬手遮在眼前：“太阳真毒啊，热了一身汗，走吧，前边是村支书家，我们去讨碗水喝。”

司令咣当咣当地敲了敲村支书家的门，没人答应，兴许是去地里割麦子了吧。

正准备走时，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一位身穿碎花长裙的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挺文气。

对了，小时候记得村支书家是有个女儿，不过比司令我们大几岁，不怎么熟悉，余波在心中回忆着。

“你们是？”碎花长裙姑娘先问道。

“噢我们是隔壁村的，和你们属于一个大队，路过有点口渴想喝口水，村长吴大伯在家吗？”余波笑道。

碎花长裙姑娘笑了笑：“赶紧进来吧，家里就我一个，我爸妈都去地里收麦子了，这不，我在村里教学，下午放假才回来。”

果然是村支书的女儿，中午离家走的时候，好像是听母亲说了一嘴，说妹妹马上放麦假。

记得读高中后，就没再放过麦假了，现在想想，小时候的麦假还挺好玩，每到麦子成熟时，学校总会放十天假期学生们回家帮忙，有的家长心疼孩子，就不让孩子下地。

就比如余波，父亲和母亲不让他割麦子，他偏要去，结果呢，割一分钟得歇十分钟，然后再喝杯水。

司令就不一样了，一天干到晚，每次余波找他玩，他都撅着呼哧呼哧地割着麦子，据说一天能割一亩半，不知道他是不是吹牛，毕竟那时才十一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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