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厅房中央，老夫人正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堂下跪拜着的西陵娇。m.luhaibing.com

精心装扮过的西陵娇此时浑身颤栗地伏在地上，她将头深深埋着，口里一味求饶:“祖母息怒！祖母息怒！”

西陵醉月见状，收敛起笑意，看向上首余怒未消的老夫人放轻了声音，讶然道:“祖母，发生了什么事情？娇儿怎么跪在这里？”

见来人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西陵老夫人本来凛着的眉目也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她深深叹了口气，冲着西陵醉月招了招手。

西陵醉月便往老夫人的身旁站了过去，苍老枯瘦的手带过柔嫩如荑的素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

老夫人罕见的没有先回答西陵醉月的问题，而是慈蔼地问了一句:“月儿，听闻你午后出了府，做什么去了？”

西陵醉月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孙女近日掌家，才晓得看似风光的家业背地里操持不易，更明白了祖母的一片苦心。因此月儿便想报答祖母的一片苦心，恰巧听说流岚居新进了一匹料子，便套车出了门，去挑选了几匹，准备回来献给您。”

老夫人神色颇为动容，无言地看了一眼乖巧的孙女，继而又微抬下巴俯视匍匐在地，颇为怔愣的西陵娇，不悦道:“娇儿，你可听清楚了？”

伏着头的西陵娇心底一凉，眼里竟是不可置信:怎么会？！她怎么会只是去买料子？沁月轩的眼线带来的消息明明是——

西陵娇犹有不信，还要分辩:“可是祖母”

“闭嘴！”老夫人“啪”地一拍桌案，厉声呵斥，“她是你亲姐姐，你们身上流着的都是西陵家的血！你几次三番诬陷长姐，还不知错！”

许是被老夫人过于凌厉的气势惊着了，西陵娇一时间不知所措，忽然她想起了出门前姨娘对自己的叮嘱:“你祖母是个心软的人，最见不得你们委屈。若是情势不对，你切莫硬来，只哭着求着便是。”

此刻身着素裙的她慌乱地摇头，乌发间插着的银色步摇剧烈晃动，玉珠相碰时带起一阵急切的啷铛之声。

只见她眼角泛红，泪水早就盈满了眼眶，哽咽的声音里掺杂着显而易见的委屈:“祖母，您为什么只听信长姐的一面之词，却不理会娇儿？娇儿若是没有证据，怎么敢轻易到您面前来？”

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终究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人垂下眼皮，沉沉地叹了口气。

西陵醉月无声地掀起嘴角，面上是嗤笑一声，心底是一片冰凉。

她本该是最不忿、最可怜的那个人，在自己家的日子竟像是穿行在薄薄的冰面上，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诬陷，百口莫辩、万劫不复。

眼下明明她是受害者，而加害于她的人却只需不费吹灰之力地挥几点泪珠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长辈的垂怜。

若换成前世的西陵醉月见着祖母父亲里里外外这些人没一个护着自己，怕是早就心灰意懒了。

可如今的她除了母亲外，并不奢求长辈们的偏爱了。她的所作所为，纯然是为了发泄心中的疯狂与偏执罢了。

她就是要顽固地、不择手段地揭开西陵娇那层无辜虚伪的皮子，逼迫自诩公平的长辈睁大眼睛看看掩藏在这副姣好皮囊之下险恶污糟的心思！

西陵醉月故作懵懂，看向老夫人:“祖母，娇儿说的是什么证据？难不成是沁月轩出了什么事儿传到了娇儿那里？可是她住在姨娘院里，和我的院子隔得那么远。这消息连我都不知道，又怎么会”

疑惑的话语点到为止，至于话中未尽之意，西陵老夫人能品出几成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了。

不过是依附在苍树上的野路子丝萝，攀着春风竟生出了豹子胆，不识好歹地妄图鸠占鹊巢。那我索性成全你，趁着东风纵一把火，看看最后是玉石俱焚，还是玉碎瓦全！

听到了“姨娘院里”这几个字，老夫人倏然收敛起慈悲的眉目，脸色慎重起来:这难保不是秋姨娘那个骚蹄子在背后兴风作浪

西陵娇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可压不住西陵醉月，得想个法子把她拱到姨娘面前，才好惩处她！

因此她顾不得体面，连忙膝行上前，扯住老夫人垂下的褶裙衣角，泪水涟涟如同受了莫大的委屈，哀哀道:“祖母，娇儿口拙，不如姐姐能说会道，您和娇儿去看看好吗？到了姨娘那儿，自有分辩！”

西陵醉月旋即挑眉惊讶道:“姨娘不是还在禁足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西陵娇强行克制住自己想要狠狠剜一眼西陵醉月的冲动。

老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阖上了双眸，抬手抚了抚眉间，试图抚平那方深深的褶皱。

此时一个神色慌张的小丫头踉踉跄跄地跑进来，由于脚步太赶，她几乎扑倒在老夫人面前，西陵醉月看清来人的脸，心跳漏了一拍:来人是母亲身边的夏儿。

可她为何如此狼狈？父亲不是去了镜音阁吗？他挚爱母亲，怎么会让母亲委屈？

一时间西陵醉月的心里冒出无数的疑惑。

夏儿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哭诉道:“老夫人不好了，秋姨娘领着一堆人围住了镜音阁，说夫人纵女私会，如今逼着夫人认错呢！”

始终守在老夫人身侧的西陵醉月闻言身形一僵，颇为错愕。

跪在老夫人膝前的西陵娇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夏儿，眼神一亮。

夏儿带来的消息逼得老夫人不得不撑着一把老骨头亲自去看看了，她长声叹道:“哎，你们父亲出门不过两月有余，府里竟隐隐有日月颠倒的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