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湖水清澈的都可以当镜子用，早上苏暖在为孩子们洗衣服，孩子们就跟在她后面玩耍，他们拿着树枝在地上的泥土上写字。www.yingyongshudian.com

几个人压在一起看，他们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天字。

“对吗？先生。”苏暖站在一旁看着，“对。”

听到苏暖的话孩子们露出了可爱的笑脸，卓玛给她递来了半个馕饼，草原上的气候变化的很快，苏暖在这里已经待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可她还是不能适应，原本手上的旧伤也·在这湿寒的天气中加重了疼痛。

起初，苏暖只是为了活命留在这里，可是渐渐的她爱上了这可爱的孩子，这些因为战乱不能和亲人们相聚的孩子。

孩子们很喜欢这位从中原来的女先生，所以在她的课上也格外听话，唯独有一个叫阿布的少年，总是会用一种极其阴寒的目光看着他，苏暖能在他那小小的面庞里看到他对她的仇恨。

后来苏暖才知道原来阿布整个部落都死在了战场上，与这些孩子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苏暖喜欢他们的纯洁质朴，同情他们仅仅十几岁的年纪就要带着为自己的生存而发愁。可是她的身份让她从心里要和他们这些人永远成立一种敌对关系。

这里的生活远比苏暖看上去过的还要严峻一些。

怎么说呢？这里的食物完全要看老天爷爷是否赏脸。

之前大宣开通交易市场时，这里的人会带着存储一年的兽皮、羊肉等去交换穿的布与米饭。

米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他们甚至没有见过水稻。

现在战争两国之间的贸易市场早已经关闭了，所以那些皮毛只能用来御寒，再也不能去换那些好东西了。

可是这里的气候是可以种植麦子的，到了冬天的时候部落里的食物就不够吃了，特别是他们这个营帐里的，几个汉人完全不懂冬日要储备干粮的时候，所以都饿的饥肠辘辘的。

这天卓玛给她送了个小羊腿，金灿灿的，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格桑先生，我给你带了这个。”

同帐篷的几个汉人俘虏都饿的饥肠辘辘的，闻到这样的香味，眼睛瞅的都要冒金花了。

苏暖虽然很想吃，但还是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天气能有这么一大块羊腿肉是一件多珍贵的东西。

卓玛说，“我额吉让我给你带来的。”

“这怎么能行呢，我知道现在这个天气帮我谢谢你额吉，这个我不能要。”

另外几个汉人重重的吞了几口口水，仿佛在说你不要我们要。

“就吃吧，前两天夜里来狼了，还好额吉听到动静出去看了。这个小羊就是额吉在狼嘴里夺过来的。我和额吉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给格桑先生你先送一点，不够吃的话那还有。”

听到卓玛这样说苏暖便就不再推辞，她将那羊肉又分了几块给那几个同行的汉人，她们在这里的地位并不高，因为她们不识字，干活也没有什么力气，每一天就负责给部落里的人洗衣服，那个宋翠的女人因为裹着小脚的原因，走两步就要歇一歇，所以人都很讨厌她。

苏暖也有与她相同的小脚，可是别人很少会注意这一点，因为她能给这个部落的孩子们教育知识，王汗说会在明年的春季为这些孩子们准备一场考试，谁若是能得了这场考试的第一名，家里就可以得到两百头羊。

这样的奖赏无疑大大加剧了孩子们要好好读书的决心。

教汉字的老师有好几个，可孩子们最喜欢这个能流利的胡语给他们教学的女先生，所以大人们就跟着孩子们的意思，尤其的喜欢苏暖。

苏暖怕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所以也很少和这里的汉人俘虏们说话，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她们觉得苏暖是过于孤高了，所以在心里会偷偷的讨厌她。

苏暖将那一大块羊腿分成一块块的，分给了她们。

她们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暖的举动，可没有过多的犹豫，都很快的接过来，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宋翠先给她说了声“谢谢。”苏暖转过身，卓玛偷偷的给她做了个脸色，看着苏暖仍然懵懂的样子，把苏暖抓到一旁道“格桑，这个肉只有这一点，你全都分出去，自己吃什么。”

苏暖将那仅剩的一点点的羊肉塞入口中，说“我只吃这一点就饱了。”

卓玛有些无奈的摇头，然后用她那几乎长满冻疮的手拉着苏暖道:“走，那里还有点羊汤，拉你去营帐里喝。”

苏暖很听话，因为她这几天确实是饿的不行了。

当一口羊肉汤下肚，她舒舒服服的长叹一口气。

她和卓玛二人一起烤火，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也莫过如此了。

“那我们这里还要搬吗？”

“不知道，到时候就等消息吧。”

苏暖往那边看了一眼，有些好奇的问“他们在说什么呢？你们要搬走了吗？”

卓玛摇头，“不只是我们家，可能是整个在安格尔湖畔的部落都要搬走。”

“啊？为什么啊？”

卓玛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孩子，她喜欢苏暖所以什么话都会和她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和战争有关。不过也都不一定呢，这只是我阿兄在前线那边传来的消息，目前为止都还只是猜测。”

苏暖点点头，没有在说话。

正好这时候外面的谈话声也戛然而止，这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拿他的毡帽。

进来的时也是用很凶狠的眼光看着她。

走的时候还吐了一口口水。

卓玛怕她生气，连忙道“格桑，你别生气。”

苏暖摇摇头，这并没有什么可生气的，这里的胡人仇恨汉人是很正常的人，就如同汉人很胡人是一样的道理。

反而她这个深受一些胡人喜爱的汉人更像是个异类。

卓玛看着她，用一种很惋惜的声音说“格桑，你那么好，为什么偏偏是个汉人呢？”

苏暖没有回答，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格桑，我想跟着你学更多的知识。”

苏暖撑着下颚，偏着头，神色有些倦态，“为什么呢？”

苏暖顿了顿，想到了他们传言中的那个王汗要举办的考试，“是为了第一名能得到的奖赏吗？”

卓玛摇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女孩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坚毅，“格桑，我心里一直有个愿望。”

“说说看。”

卓玛的脸颊两侧有他们这里女孩特有的红，那样的脸，笑起来好看的让人心情愉悦。

“我想让部落里的人，都能穿上像你们汉人一样的服饰，至少用的一样的布料。”

苏暖说，“我看到你们好多人穿的已经是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布料了。”

卓玛摇头，说“你没发现这些都已经很旧了吗？这是因为我们胡人在和你们汉人打仗，所以你们就不卖布给我们了，你见到现在胡人穿在身上的布料，都是几年前汉人还愿意给我们做买卖时候的布，那如果这一次仗打输了呢，我们将再也穿不上了。”

苏暖没有想到卓玛这样小小的年级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

不等苏暖说完，卓玛就接过了她的话，“所以我想要跟着格桑老师你学到很多的知识，到时候能自己做出织布的东西，我们就不用依靠任何人了。”

卓玛在和她说这些事情时，完全没有顾忌到苏暖是汉人，可能在卓玛的心里已经把苏暖当成自己人了。

可苏暖听完这些话后，却被惊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她并不是不想让这里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而是她作为了一个汉人，当然不希望这个与他们敌对的国家得到富强，苏暖开始害怕，害怕若是她继续待在这里，给她们创造出来的价值，这样的价值在无意中就是对自己国家的背叛。

她想，她要尽快逃出去了。

大宣打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部落，因为胡人的战局吃紧，所以这里的胡人对汉人的仇恨就日益的剧增。

当然徐世骄的手段强，可胡人也没有那么好击，这里天然的地形优势，让徐世骄没有猛进的办法，所以战情就一直这样僵持着。

当苏暖在安格尔湖畔遥望狼山，心里想着他的时候，也伴随着她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让苏暖的毛孔张开，思绪万生。

她要自己绘制一张这里的地形图。

若是能有这样一张地形图传到他的手上的话，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苏暖无疑是个很聪明的人，在江南那块做织造事业时，便有人给她戏称了个“女诸葛”的名号，她本是觉得这只旁人给世族家庭的奉承之言，现在竟然觉得自己的确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

她发现安格尔湖部落的人都通常都是根据风向来迁徙的，她的方向感虽然很强，但却依然有些误差，胡人这里是没有表盘那样的东西的，直到她那日看着安格尔湖畔那波光粼粼的水面时，突然发现可以用水的流动方向来清楚的看到风的方向。

可是他们真的是根据风的风向来迁徙的吗？

苏暖做这些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用，当她踌躇之际，看向天上有一只孤雁，展着美丽的翅膀从她的头顶飞驰到狼山外，直到消失在天际。

他就在山的那边。

爱情横跨了生死，走过了时间。

如果两颗心够相爱的话。

那终有一日会见面。

到了春季的时候，孩子们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这反而不如让他们去过冬天，因为冬天还可以穿动物的皮毛，这到了春天，可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这一大片土地苏暖亲自走过来，落实在纸上，她藏的很隐秘，当然她也做好了被人发现然后被当做奸细杀掉的准备。

图纸绘好了，但是能不能传出去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这天上课的时候她想的出神，还是卓玛喊醒了她。

“你这个奴隶不好好讲课再想什么呢？”说话的人正是憎恨她的那个少年阿布。

苏暖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看到许多孩子们的衣服都已经破的不成样子，有的一个身上已经有了十几个补丁，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两身衣服，因为她爱干净洗的很勤，所以颜色褪的也快，基本都褪成了白色。

这天下午，拉木的额吉过来，给她拿了一件衣裳。

苏暖心里被惊的不行。

“给我的？”

阿嬷点头，“女先生，你身上这衣服穿太久了，实在是不像样了，这一身衣服是新的，女先生拿去做换洗去吧。”

苏暖的眼睛一阵酸涩，他们对她的感情质朴而又真诚，他们对她这样的善意与忠诚常常让她自己忘记这种其身份的对立关系。

无意，她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如此被善待的俘虏。

她穿着阿嬷送的衣服，看着孩子们围在一起玩乐，她的思绪又飘向了好远。

她日夜思念自己的亲人，在这个地方她时常孤独，可一句不敢和他人透露，随着孩子们身高体重的变化，他们的衣服大多都短了一小截。

对于她个人来说，她足够幸运的享受到这个朴素的安格尔胡部族人民所带来淳朴的善意，而她什么都没有付出过。

于是奇怪的是她的良心随着孩子们愈来愈短的衣袖 上受到谴责。

孩子们看向她的眼睛都是那样的纯净，如同安格尔湖畔的水一般。他们许多都已成了孤儿，无家可归，可能苏暖也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的缘故，她对这些孩子们都有着很特殊的感情。

他们一边玩，一边又不放下她。

会一直“格桑，格桑”的喊她。

对于格桑这个名字她很喜欢，这也让她想到了送她人生第一朵格桑花的迦蓝，不知道她又可曾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