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www.ghjun.com

当外面的人都在开始粘花灯时，家里的两个孩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在放花灯。

听到别人说团圆的时候，静川睁着大大的眼睛去问老王妃，“祖母，团圆是什么意思啊？”

老王妃心里一阵酸涩，眼睛有些湿润。熹儿大一些了能懂得这些事情，就拉着静川道“就是转圈圈的意思，走！哥哥带你转圈圈。”

“不要，我想和爹爹一起玩。”静川嘟囔着嘴说道，“静儿乖，父王有事情要忙。”

五台山。

龙泉寺。

百八阶梯步步跪求。

天上的雨还没有完全的停，徐聘为他撑着伞，脸上带着怒意，“你疯了吗？”

徐世骄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任何的动容，继续一步步的往前跪去。

“听下人们说你这几日的药都没有按时吃，如今你又要跪上龙泉寺，你这副身体当真不想要了吗？”

他目视前方目光虔诚。

“札木合的军队联合地方的小官员，在北地又制造了一场动乱，才把他们打退到防线之外，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你的身体我问过御医了，必须要好好休养，不然。”徐聘忍下心中的酸涩之意，顿了顿才道，“不然真的会丢掉性命。”

“佛说一念相应一念生，念念相应，念念生。传说文殊菩萨会在五台山度有缘心诚之人，我心诚念起，却也知道这一生征战杀戮，血深的罪恶洗不净了，可惟愿若这世上真若有报应一说，也只求应在我的身上。”

徐聘泪如雨下，“我无颜面兄长。”

他是为了他的江山，他的社稷以及他的子民。

他本可选择像其它王侯一般安享太平，冷眼旁观。

八十万大军所守的王城，无论换谁来做朝，凤阳都不会过得太差。

徐聘跟着他的，一步一步的朝前走，依着他的位置看到徐世骄的头顶，那夹杂的几根白发让人心疼。“别跪了，回去吧。”

他当然说不动徐世骄，徐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要开口的时候觉得自己又好像没有这个资格。

“殿下，回去吧。”他眼睛微眯，因为多日未得休息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五台山遇佛之事本就是一场民间的习俗传闻，在他看来不过一些空穴来风之次，而如今他这位他自小就将其奉为神明般看待的兄长竟然会信奉此等荒谬之事，竟然希望用此等举动感动上苍，从而将人复活。

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若让天下人知道这位战神王爷是信奉鬼神之人，信仰岂不松动？

他无法阻拦，长叹一气，任由他如此。

“二兄可还记得幼年时我问你这世上可有鬼神一事？”

徐世骄以为徐聘这是在指点他不要迷信跪拜一事，便说“就当那时是我自己年少无知。”

徐聘低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伤感，“二兄当时给我的答案是没有，可是，我当时看着二兄你骑马射箭的背影，我想这世上是有神明的。在这。”

徐聘指着胸前的位置，“神在心中，信则有。我信奉二兄长这般人才，才得以做好储君之位，尽其储君之责，这便是二兄长当年所赐予我之神力。”

这些话他从未给徐世骄讲过，也并没有人知晓为何储君会为何如此喜爱他的这一位兄长。

“如今，二兄长身陷人生最难的境地，与我当时幼年之时的处境也十分相似。感念二兄长栽培多年，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兄长的，徐聘在此恭愿兄长早日走出困境。”

徐聘手里拿着当年赠与他的宝剑，这些年徐世骄也是拿着他送的这把剑大杀四方。如今他跪上五台山，将这把多年未放的剑扔在了五台山下。

他拿着那把被他抛下的剑，转身离开前，看着高大却清瘦的徐世骄说道，“保重，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再劝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徐聘又回头看着徐世骄继续一步一跪的痴傻行径，他不忍再看，决绝的踏步离开，那伞也被扔下，淋着雨去让自己烦躁的心得以缓解。

“唰”

“唰”

“唰”

是一扫地的僧人正在扫地，雨天秋季，正逢在落叶最多的时候，所以扫地僧扫起来也尤为用力。

因为大力的动作，将那脏污的水渍都甩在了徐世骄俊美的容颜上，徐世骄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而那僧人呢？也没有任何的歉意。

反而看着徐世骄继续往上面跪的动作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哎呀，我说施主，你在这里打扰到我扫地了。”

“抱歉，我无意扰你。”

他并没有停下动作，那额间被磕破了皮，流出了许多血来。

“我说施主，若是心中有愿就去佛前多烧几柱香，多捐些香火钱，何必在这里下这份没用的功夫呢？”

扫地僧也许是太无聊了，徐世骄虽然没有搭理他。

他依旧继续道“这几年的时间吧像你这样一步一步来跪拜的倒还真是有那么两个，你是第三个人。这第一个嘛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他的儿子生了天花绝症，就剩下一口气了，十里八村的大夫都放弃治疗了，只有他的母亲还在坚持，祈求上天能保重她的儿子能有奇迹出现。”

徐世骄继续重复动作，不敢有一丝怠慢。

“那第二个呢？”

扫地僧没有想到徐世骄会问他话，顿时还有些窃喜，不过想到第二个时便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我还没有来的及问呢，她是个老人家，不知道要请什么愿。当时三伏的天气，坚持了一上午便走了。”

“走了？”

“就是过世了。”

“你们出家人，见到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去劝一下，指不定还能救她一命。”徐世骄淡道。

“劝了，没有用，就像是我现在看你，神情倦怠，面容枯瘦，看你的动作也不是很伶俐，应该还有伤在身，你若像现在这个磕发估计也会伤及性命，但我若劝你回头，你会愿意吗？”

“当然不会。”

“那便是了。那老者也是如此，施主们若不是执念太深也不会出此下策。”

“施主为谁而求？”

徐世骄并不答话。

那僧人觉得无趣便又开始扫起地来，只是这一次他压低了扫帚。他无聊的开始哼唱着歌，:万法空空，因果不空。罪因罪果，缘起缘灭。

“悟休，你又在胡唱些什么？”

是他的师父在呵斥他，吓得悟休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赶紧收起扫把，要往庙里回，临走时像徐世骄鞠了一躬。

“小僧胡言乱语，还请施主不要见怪。”

徐世骄礼貌性的点头，看着他的背影。

想着他方才念的那句话。

万法空空，因果不空。罪因罪果，缘起缘灭。

难道这一切早就在自己早年时杀敌累下杀孽时便已经注定？

徐世骄忆起往事。

想到当时占据严峻时他在大相国寺与法师说的““若祸事临身，以我一人之身换万人之身，以我一人之命换万方百姓之命。”

可是老天爷太残忍了，没有取走他的命，而是夺走了她爱人的命。

他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天际。

此刻他无法怨恨苍天，因为在他十三岁杀掉第一个敌人的那一天起他便明白一个道理，那是敌人，却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他想起来他曾经的至交好友，想起来那个被他灭其全族的萧梦舟。

如今是他在还罪了吗？

突然眼泪模糊了视线，雨突然停了。

徐世骄仰头看见了头顶上的一把伞，是父亲。

几次重伤让他的身体如同锈了的兵器，动作迟缓，这山路对于他来说尤其难走。

“父亲。”徐世骄低头，怕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他哽咽道，“这就是报应吗？”

没有等来回答，徐世骄抬头看向那个自己敬佩的父亲。

徐梦录看了看两旁的树木，然后再看向这个最让他骄傲的儿子。

“我杀了那么多人，遭受的……报应。”他眼帘低垂，声音颤抖，什么铁血将军，什么第一战神。他也只是肉体凡胎的血肉之躯，那么多条命啊！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怕害怕。

“骄儿，如果父亲当年给你选择的，你还会选择上战场吗？”

当年在天水，他不知道父亲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让十三岁的他去上阵杀敌的。

可是。

他会怕。

但他依然会前进。

“会。”看着儿子坚毅的眼神，徐梦录的眼里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他拍了拍徐世骄的肩头，“那熹儿呢？”

徐梦录当然不愿意让这样可爱的孙子走上与他们相同的老路，可是身为徐家子孙，每个人身上都应该肩赋这种使命。

“不会。”

得到这样的答案，徐梦录的精神有些松动，眼睛的光芒也暗淡下来，可是儿孙自己的选择，他没有办法去改变。

“我不会让熹儿经历我们此刻要经历的事情，我要的是杀退胡人，打的他们服，打的他们怕，打的他们再不敢踏出狼山半步！”

徐梦录看着这样的脸，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痛快的大笑，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痛快的笑过了。

“骄儿。”

这便是他的骄儿，没有避讳任何皇权势力，他就是给了他这样一个名字。

世代骄傲。

他会成为徐家世代的骄傲。

他看着剩下的台阶，“剩下的路要父亲陪你一起走吗？”

“不用。”他不在乎外人是否觉得他这样的做法有多么的痴傻，他只会觉得这是他自己要选的路。而他的父亲，从不会用世人的眼光去待他。这便是徐梦录这个好父亲在无声中给他最好的教育。

当徐世骄的额头上布满鲜血与尘土时，他回头看望这一百零白个阶梯，基本每个阶梯上都有他的痕迹，“暖暖，这便是我能给你最好的爱。此后。我们黄泉见。”

休养过半个月的大宣军队，没有选择在此刻屯粮练兵而是直接北下，打到了狼山北面。

此刻的完颜家族已经乱成一锅乱麻，在下方争论不休。

那些话有好的也有坏的。

因为徐世骄此举。

莽也!

虽然抑住了胡人的军队，可是同时大宣的军马也受不了狼山严寒的气候。

完颜承忠心重重的拍了拍面前的桌子，这一声巨响将这场争论停止。众人都看着完颜承忠，只听他讲，“都不要争论了，徐世骄再神他也只是一个人，他能承受得了这里的严寒，他的士兵却不一定可以。况且札木合与乞部与剩下的王帐分布复杂，他对我们这里的地形完全不了解，若真要打，我们拖也能拖死他们。”

“对！拖死他们！”

“对！”

他们一众人附和道。其中一首领道“王汗，齐王这一次竟然也没有什么妙招了，他这是想要坐视不管了？”

另外一人冷哼了一声，“齐王这老狐狸估计又是像来一招金蝉脱壳，可是这一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完颜承忠眉头紧皱道“他这不是冷眼旁观，而是他自己也脱不开身来。宋愈已经要打到他家门口了。这一次他起兵造反可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了进去，不会那么容易倒戈的。”

“看来他们完全是换了一种打法。”

“吩咐各部严加警戒，各部都要做好防守！”

“是。”

桑昆走了多日之后，苏暖才知道原来那马是留给他额吉的，他的额吉年级很大了，苍白的头发在破旧的蓝布包裹着，以抵御严寒。她腿脚不好，但是她每一天都去河里提一桶水来给刷马，小马在她的照顾下，毛发被护理的锃光瓦亮的比桑昆在的时候还要光亮些。

他们这里的人都不会说汉语，因此苏暖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学了些简单的当地语言，这样一来桑昆给她分配的教学任务就要难的多了。

到了第三个月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可以流利的和他们沟通。

这里的孩子都很喜欢苏暖，他们给苏暖起了个很美的名字。

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