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业轻轻点头，眼眶泛红。www.czyefang.com“长姐，我不是……”

“哭什么？”苏暖为其擦泪，说到底这孩子再怎么不成器都是自己的弟弟，大伯又是因为当年劳累过度留下病根，才对其缺少教育。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转头对李老二说“小小赌坊，因人欠下赌债就痛下毒手，你们的眼里可还有王法。”李老二斜眼微瞅，忙放下笔对着看守的几人说，“是哪一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苏公子？还不快出来领罚！”

苏暖冷笑说“您也别和我在这边打什么官腔，这屋子里的那个不是你的人？若不是听你的命谁也不会对我家弟弟动手的。您只管当我们苏家好欺负，随意拿捏。今日之事看来是说不清楚了，我已报了官，这是非曲折就由衙门来定。”李老二连忙起身，神色慌乱，“这，这…”苏暖蹙眉“这怎么了？”李老二连忙陪笑，“万事好商量，闹到官府那我这赌坊的生意要耽搁些时日，您这安侯夫人的面子也不好看，您说是不是？”苏暖不予理睬，又去桌前翻那些字据，李老二又连忙跟上，“夫人您身份显贵，我们这些小民都是做些小买卖，手下的兄弟们也是跟着混口饭吃。”

苏暖看着狼狈的苏子业，话却是对李老二说的“我可听说若是今日申时没有人送你钱，你就要剁人手足，这如今又变成小买卖了，你这副样子，可真的个实实在在的小人啊”

李老二连忙点头应和，“我是小人，是小人，贵人网开一面，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李老二心知肚明，眼前的人是他万万开罪不起的。见他作此态，苏暖也不再与之纠缠，只道，“账算好了吗？”

“都在这里，您过目。”李老二连把账目整理好，“现在是算清了，九月份多收了一百贯，十月中旬多收了五百贯，十一月份多收了一锭金子，如此本月的账就抵消了，两不相欠。”

苏暖笑问，“两不相欠？”

“对对对，两不欠钱。”

“那既然如此，我苏玉暖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那子业我就先带回去了。”李老二心里舒了口气，说“夫人请，苏大公子请。”

苏暖领着苏子业，回头又对李老二说，“家弟这些日子在贵宝坊也孟你多照顾，今日之事您也别放在心上。”李老二连忙说，“夫人哪里的话。”苏暖又说，“家里长亲一向是不允许家里的孩子们出来赌玩的，日后若子业再来您只管差人轰出去，可若是您要是收留子业在在此逗留耍闹，那我就第一个要问你的不是，苏家人丁单薄鹿州的老百姓们都知道，家里只有两个弟弟，我这做长姐的，也只有这点要求，劳你费心。”

“是是是。”李老二神色为难，可也只能点头应允。

回到家后，天色已晚，杨氏哭天喊地的出来，反复的检查苏子业的身体，“子业啊！你有没有事情啊！”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母亲这样的做法让苏子业感觉到有点丢脸，就有些生气的推开，“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这时杨氏看到了苏子业脖子上面的伤，大叫道，“这谁弄的？是打你了？”杨氏满脸怒意的看着苏暖，话却是问苏子业“你长姐打你的吗？”

还不等苏子业解释，杨氏立马大哭大闹起来，喊着“你弟弟不过犯了些小错，你就动则打骂，你如今身份金贵了就愈不把我你大伯和我放在眼里了！这，这还有人伦天理吗？”

苏暖此刻被吵的脑袋发懵，只顾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本不想理会，想要进门却被杨氏拦了住，“果然是当了侯府的夫人了，不一样了！现在眼里都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母亲，说什么呢？”苏子业拉着杨氏的衣袖提醒道。

杨氏捆起袖子，“你这个没有出息的，你被你长姐打了你就心甘情愿的？有什么不敢说的？她苏玉暖脾气不好，向来都是喜欢凌驾一切的性格谁不知道啊？”

苏子业小声说“不是长姐，是赌坊的人打的？”杨氏不可置信道“什么？赌坊？你这孩子到现在了还要维护旁人！”杨氏冷哼了一声，“你把人当长姐，人家眼里还不一定要你这个弟弟呢？她的心思都在子恒身上，哪有你苏子业什么事啊。”

苏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说完了没有？”

“你这是什么态度？苏玉暖！这是你对长辈应该有的态度吗？”苏暖问到，“到了现在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杨氏的性格本来就强势，这时苏暖的态度让她感觉到脸上没有面子，又怕苏暖因为苏子业赌钱的事上大做文章，只要恶人先告状，索性做在地上大哭大闹了起来。苏暖也不理，只顾从一旁走开。杨氏拉住了她的腿，又一面哭喊着，谁能给她一个公道。“她苏玉暖仗着自己的身份，就欺负到自己家头上了，她这时看我家丈夫身体病弱！在欺负我们啊！”

苏暖蹲下身，说“大伯母，你如今之做派，让我知道子业修此恶道全是因为这上梁不正下梁外的道理。”杨氏正要发作，苏暖就做禁声道“大伯母，父母爱子当为之计深远，大伯父虽然长年有病在身，但你身为母亲就更加应该好好教育，让子业去考取功名，去专攻一技之长。而不是就这样纵容他，去这样浑浑噩噩的去过一生。”苏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些话听的杨氏耳朵发热，她垂下眼帘，没了刚才的气势，其实杨氏今日失态也是把这数月累计的火发了出来，“我知道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苏暖却扶着她的肩膀说“大伯母，虽然有时你对子业太过溺爱，可是我也很羡慕，羡慕子业有一个像你这样处处维护她的母亲。”

杨氏突然被认可，有些不可置信道“真的吗？”苏暖点头，“有些时候有些方法可能我们看起来不正确，可是每次你把子业护在身后的样子很勇敢。”

杨氏轻轻拭去泪水，可终究说不出那句感谢。苏暖拍了拍肩膀，没再说话，就去处理自己的事宜了。

本月十六，是供香礼佛的日子，苏母临晚上了还没有回来，听下人说是因为大雪封山，苏母被困在山顶，今日要留在寺庙里住了。苏玉暖心急道，“山里向来潮湿阴冷，母亲有肺病，这大雪天的怎么非要上山？”

桃月说“夫人说二公子要春考了，要去为二公子祈福，考到功名。”苏暖心凉如水，深叹了口气，“你去准备些衣物和被子，一会随我上山去给母亲送去。”

“夫人，此刻山路多雪，路很滑的不好走，庙里有客房，客房里衣物和被子都是齐的，用不着夫人跑这一趟。”桃月见苏暖不说话又说，“或者让奴婢去送就行，哪能让夫人去，夫人这脖子上面的伤都还没有好，再染了风寒。”苏暖夹了一点红煤炭在手炉里说“不要紧的，古人说，心诚则至，有些事不能假手于人。”

桃月不懂苏暖再说什么，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劝解，只要去准备。“去和子恒说一声吧，别叫他担心。”

“是。”此刻的桃月并没有在意苏暖的话外之音，苏暖看了看远处，面前的雪一片洁白，她的心就如同这纷纷洒落的白雪一样乱糟糟的。此刻她收到了徐世骄的信。信里写让她不要因为张氏去世的事情太过于伤心，还说让她照顾好身体，最后是他会来接她。

这封信无疑是给苏暖的精神上是有些慰寄的，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人挂念的。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是第一次让她感觉生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到了晚上苏暖带着两名侍从上山，同行的有苏子恒和桃月，有些事情苏暖没有戳破，可是却看的明白。山路并不好走，一行人到了山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而苏暖的衣裙都已经湿了半截。明月高悬，寺庙静谧。“子恒，你们去把这些东西给母亲吧。”

苏子恒诧异，“长姐不去？”

苏暖苦笑，“我去了也是惹母亲烦，前几日因为给张嬷嬷下葬的事情和母亲争吵了几句。”苏子恒说“母女难来的隔夜仇，一块去吧，都已经到庙里了，而且自长姐你出嫁以后母亲很想念你，总是去书房去看你以前画的画和写的字，一整日一整日的看。”

“是嘛。”苏暖喃喃自语道。苏子恒拉着说“哎呀！怎么不是呢！”

进庙以后，苏母面露疑惑，连忙上前对苏子恒说“你们怎么来了？”

苏子恒拿着一件衣服给苏母披上，“是长姐担心你在庙里冷，要给你上山送被子和衣服的，我不放心便跟过来了。”

苏母听此话就变了脸色，“怎么会冷？主持给找了棉被和棉衣，你们上山不是多此一举吗？”

苏母说完气氛就有些尴尬，苏子恒说“山里潮，长姐是怕这里的被子和衣服都有潮气对你的身体不好。”

苏母沉默片刻，又对着苏暖说“不是我说你，你现在也已经出嫁成人了，这夜里又是大雪天的，你带着你弟弟上山，不怕你弟弟摔倒摔坏了哪里吗？”质问完之后苏母觉得在佛堂说这样的话很不吉利，便又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在清净之处说出这样的混账话！”说完就要去打自己的嘴，被苏子恒给拦着了。大家都去看苏暖的脸色，只见苏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脸色很苍白。苏子恒笑着解释道“母亲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担心你我的安慰。”说完之后，苏子恒都有点不敢去看苏暖的脸，因为苏母完完全全的没有提到苏暖的事情，一心都在他自己的身上。苏暖说“没事，我知道，你们先聊，今日就不下山了，都在庙里住下吧。我去和主持说一声。”

到了外面，雪已经停了。此时她倒也不觉得冷。她对着自己冰冷的手哈着热气。此时寺庙的长廊边上有一个人。苏暖只看到一个人影和一个大致的轮廓，并看不清脸。“你是谁？”

苏暖问道。待那人走到面前时她是有一些意外的。“兰生？”苏暖面色一滞。

“好久不见。”兰生说道。苏暖看他此时要比往前也陌生许多，他现在变化很大，模样要比以前成熟了许多，那张俊美的脸上也少了许多生动的表情。“好久不见。”苏暖看了看他身后，并没有人。苏暖问“来陪沈伯母一起来上香的吗？”

“嗯。”他的话并不多，以前他们无话不谈，可如今却感觉有些尴尬，苏暖又说“那很巧，我也是陪母亲来上香的。”

“何时回来的？”兰生问道，“回来有半个月了。”苏暖回答，两人无言，看着外面的天空，许久后兰生开口说“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那日张氏丧葬时我见你哭得很伤心。”苏暖有些讶异道“那日你也在吗？我怎么没看见你？”

兰生说“许是那日人太多了。”

苏暖说“我过得很好，你呢？”兰生并没有说话，苏暖又说“回来已经有半个月了，还没有去沈府去看望沈叔父和沈叔母。”

“今日不同往日了，你事情多也是常事。”苏暖听不出来兰生这话是讽刺还是什么意思，问道“叔父和叔母现在的身体还好吗？”

苏暖望向他，只见到他那张俊美无暇的侧脸，如今的兰生她是陌生的。兰生点头，苏暖说“天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不等苏暖转身，兰生就拉住了她的袖口，苏暖奇怪的看着兰生，兰生说“你怎么都没有问我怎样？”

苏暖将自己的手抽出说“你自然是好的。”

说完便慌慌忙忙要走，他开口道“我不好。”

苏暖没敢停他后面的话就匆匆离开了。独留沈兰生在雪地里停留。他远远的望着苏暖慌乱的背影，带着冷冷一笑。自喃道，“怕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