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赵璟的反应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一口打断她的话，又一把丢掉手里的棋子，抬手把窗子关上随即把人拥进了怀里，很紧，很紧，良久后才说:“娉娉我不容许我成为你隔窗看到的风景，我们是一起赏景一起执笔的人你忘了？若不是当初我去了云州现在的我要么囿于一室，要么常伴佛家左右……或许你哪一日突发奇想到寺礼佛能见到我……”

心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一处又被人一口气吸走了大半似的，杨娉想要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半刻后才道:“我能把你从寺庙里带出来的，我能的！然后你还了俗蓄了发咱们还是夫妻！不不，佛家慧眼，知你情缘未了，根本不会要你！”

“是，我是你从虚空里带出来的人……娉娉，咱们都好好的，身边的人也都好好的，说生生世世、世世代代太过浮夸，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护佑咱们和咱们的儿孙太平……”

“夫君……”

“现下大丰虽不富裕，但好在不似前几年战乱与天灾不断，皇伯父平庸但不至于昏聩，上头有父亲盯着，下头又有先生的多年布局……安定几年是不成问题的，所剩的隐患也就是契丹和内里这些心大又无脑的了……这些都琐碎无携领非几时几力所能改变，咱们也只好见机行事，来之前我让冯璜将一万私兵都散开了布在黑云山里，有忠叔他们协助，云睦二州无虞……涂州这边，父亲当时虽为了避嫌将人手撤了个痛快但暗地里多少还有几个可用的人……娉娉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好不好？实是，只要一想到我当日未到云州可能会错过此生的你就心肝若割……娉娉……”

“夫君，你以前都不爱跟我说这些……怎么今日……”

“以前是不想让你忧心，可南地地繁人乱又怕你多思多虑。www.youminggu.com”

“我是那样的人？”

“是为夫多虑！”

“……”

又过三日，船拐进沅江，水天登时就换了颜色，青绿、湛蓝。

夹岸山花欲燃，山峰连绵温润如敷着轻纱的少女，袅袅婷婷的自烟雨中走来。

水面平缓澄澈，间或有几艘两头高高翘起的小舟在船娘的长篙下自绿荫里钻出，轻盈又空灵。

青绿间、回还处偶有半片屋角和一截飞檐……

小斐已是激动难耐，吃过早饭就立到了船头张望，“姐，你还记得这里对不对？我都不记得了！”

“之前走陆路的时候多，你不记得也正常——”小斐的样子让杨娉看的都不想理他，“这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呢，你站那儿是要等谁？元洛哥哥他们来接也应是在码头上！”

“那可不见得！”

小斐依旧兴奋，转头又看向赵璟，“姐夫，你不紧张？头一回见外祖外祖母小舅舅和三位表兄弟，哦，还有小妹……”

赵璟:“……”

杨娉替他回答:“今天的课业加一倍，晚间检查！”

小斐苦脸，众人都笑……

这一日小斐被关在了舱室里认真读书，第二日却又按时立到了船头——

“嘀呖呖……”是一只白色的海东青唳叫着从云水相接处出现，“银鱼，是银鱼……姐，姐，是小周叔叔的海东青，姐夫，程伯你们快看是不是？王启哥你快来看！”

“银鱼，我在这儿，银鱼——”小斐继续冲空中盘旋的海东青挥手。

王启也跟着一块，“是它！是它！银鱼，我也在——”

“还真是——”杨娉也仰头辨认，“是小周叔叔接来了？”

“海东青先至，周烨他们应当还在后头……”

“小璟说的对！”程伯跟上来，向来庄肃的脸也难掩兴奋，“应是带了信儿，也写个字条让银鱼给带回去！”

海东青辨认出了他们，一个猛子扎下来先落于桅杆又下至船头，“呖呖”叫着收拢起翅膀，脚腕处果有一个蜡封的竹筒，小辉早就取来新捞的小鱼儿给它。

“姐，是大表兄的手书，他们今日卯正从竹莲码头启程，程伯，那儿距离此地还有多远？”

程伯似是早就盘算好了路程，脱口而出道:“不过百里，这已走了半个时辰，若是两头并进，再过半个多时辰便可相遇……让银鱼捎信儿，就说咱们已过梅家坞。”

“好！”小斐拿了竹筒快速回舱写信。

“半个时辰？”杨娉有些不信，被赵璟握住的手指不觉攥紧，“夫君——”

“半个时辰——”赵璟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夫人若不想回房，咱们就一起在船头等。”

半个时辰不长，半个时辰又太久，等一艘挂着“徐”字大旗的快船乘风而来时，杨娉等人早就在船头翘首以盼。

快船跟前头黄大当家的船相遇并大声搭话了后，就缓缓降了航速，不等小斐他们确认来者是谁，便见两道身影踩着船舷跃起，凌空里一道干净的声音传来，“娉妹妹，小斐——”

声未尽人已落到大船的船头，一身青衣、挺拔健朗、又眉目疏阔稳重的是大表兄徐元洛，体型略瘦、身量更高半寸、面容清隽俊秀的白衣公子是二表兄徐元晓。

“妹妹，妹夫，小斐——”徐元洛先开口想要唤醒犹自迷离中的姐弟二人。

姐弟二人未被唤醒，赵璟握了下杨娉的肩头率先抬臂拱手，“表兄——”，

“妹夫好！”不动声色间徐元洛已经打量了对方几番，心下评估的同时也不耽误抬手还礼，“这是二弟元晓——”

“姐夫好！娉姐姐，小斐——你们怎么了？”徐元晓的声音清冽如泉彻底将姐弟二人唤醒。

“表兄？大表兄，二表兄……是我，我是小斐……”

“小斐弟弟都快要赶上哥哥高了……”

徐元洛伸手揽过小斐的肩头用力拍打了几下，严肃的神色里透着惊喜，随即又转头看向杨娉笑起，“妹妹不认得元洛哥哥了？”

杨娉未语泪先流，“元洛哥哥——”

“是，我是元洛哥哥……经年未见妹妹都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