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前院和偏院都甚是热闹，搜查抓人审人再搜查再审人再抓人，直到午间才将出去的四人凑齐，同时拿到了她们写下的名单。m.zhongyuege.com

看着这名单赵璟想笑又想咬牙，云州的有钱人挺多嘛，多的可以花万两银子捧行首，多的可以让那女人在床下挖地窖藏金银，多得州府门前的大街坑坑洼洼，多得城门上长了疥癣，多得两条街上只有一处水井，多得府学的先生只有三人，多得后街上的脏水淌进草棚……

“赵大哥你要用搜来的这些银子改善民生？”俩人蹲在后院的田地里种瓜种豆时杨娉询问出声，“也是杯水车薪，州府都如此更不消说下头了，伯父封于此处真是，太难了，怕是励精图治上百年也赶不上原本的涂州……”

“我家夫人这是开始为府里的生计发愁了？”赵璟带着手上的土蹭她的脸，越蹭越多。

“哎呀，你给我洗吗！”杨娉跳脚。

“我带你游水——”赵璟又用袖子蹭她的脸，“然后再细想一下除了凝脂和乳酪外该用何物来比拟夫人的雪肤。”

杨娉:“……”

杨娉想一把将人摁倒在这田地里再踹上几脚，左右看看想起了程路说的安排了几个镖局的弟兄隐在了暗处的话又咬牙忍了，最后恶狠狠的道:“赵大公子，璟大公子，我觉得你现在往，往那什么路上越走越远，还是一去不回头的那种！”。

狐狸变脸很快，叫嚣完又改换了语气，“明允哥哥，我不气了……真的，你不用哄我了……不就是被人糟蹋了点心血吗，比起你和伯父舍弃又遭受的那些这能算得了什么？外祖和舅舅舅母给我准备的嫁妆够多了，还有祖父祖母爹娘和大姐给我的那些，别说我们俩，就是养十个八个子女也够了，再帮你养上一半的私兵也够……你把这些银子都拿到改善民生上去吧，民不富何以让基业稳，伯父接了这么个烂摊子，包袱皮破了不说里头包的还都是破钉子烂木头，兜不住会散出来的……别的可以先放放，但请夫子办学堂从教孩童起教化百姓之事却是刻不容缓，这样的事王府的产业里不曾遇见过是因为有‘敬’有‘畏’，外祖的商行不曾出现过是因为有‘仁’有‘义’，这里却出现了，除了因为我懒疏于掌管外还因为这里少了这些可谓之为灵魂的东西……除了办学，路也要修河道也要清理，路通了财才能通，河道清理了至少能在夏季涨洪时少折几条人命……这破地方，最贵重的就是人命了……”

“娉娉……夫人……”赵璟不管暗处是不是隐了人直接将人抱起来摁在了怀里，也不管手上是不是有泥有土直接揉上了她的头发和后背，“得遇娉娉是赵璟此生之幸，得娶无忧为妻是明允三生之福……为夫志疏惟愿家人亲人安乐再让父亲封下的百姓食可果腹衣可蔽体……”

“嗯——”

杨娉也忘了暗处有人手上有泥的事伸出手臂将人环住，半天后忽听他又道:“只十个八个子女还是算了，我怕他们会分了我的宠……两个或三个便好……”

“你！”杨娉这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羞恼之下一口就咬了上去。

闹腾了一会再把剩下的两行豆子种完，杨娉回房沐洗，赵璟则去案头写信，等散着一头的湿发出来时这人的案上已经摊放了四五页的信纸。

赵璟的眼底暗了又暗无奈扯过人来一下一下的帮她擦拭，杨娉就趴在桌案上看他写的信，边看还边问，却是问着问着话语就渐稀声调也渐小然后就没了动静，低头去看时才知这傻姑娘竟是就这样趴着睡着了。

头发未干透无法将人送到床上去，赵璟只得揽过人来，一手将人抱住一手接着写信。

冯璜跨进屋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惊得差一点没把自己给扔出门去。

“种了几亩地这是？”反正看都看了，冯璜也就大剌剌的在旁侧坐下压低了嗓门说话。

赵璟搁了笔，摸摸她的头发把人抱起送到了里屋。

“我以为是你没睡好，不想却是……唉，算了……”冯璜打趣了半句后又想起自己昨晚也未睡好的事来，遂收声屈指弹了一下手中帮对方理好的几页信纸改了口道:“小妮子这是自己当散财童子不算完还要带着你一块散？”

“你怎么想？”赵璟坐下后先提壶沏茶，一年两年的都习惯了，若非有余淩在，沏茶的必定是自己，嗯，还好现在多了个程路。

“能怎么想，一个词，百味杂陈！我和你来这里的时日差不多，当年冬天赶上场罕见雪灾，觉得此地是真冷；第二年开始修山寨建小庄置作坊安残兵，那时就觉得这地方是真穷；前段时日跟你一起去剿匪发现这地方的人是真悍；今日盘问了这几个人后我又发现这地方的人是真傻！”说到“傻”这个字，冯璜五指合拢重重的一扣桌子换来赵璟的一个皱眉又赶紧收回来端起了茶盏。

“璟哥，就这几个货——”冯璜放下茶盏指了指外头，带了十二万分的嫌弃道:“还号称‘才貌双全’？就这种长得仅仅够不让人看见就想吐的模样，一首诗写的还没咱们村学堂的孩子写的好的玩意儿也叫才貌双全？就这种玩意儿外头那些傻子还能花大笔的银钱追着捧着，可不就是傻子！这几个货都是在南地混不下去的吧，不过也真是有脑子！璟哥你知道我刚盘问完那会想了什么吗？我就想……算了，我说了你不揍我霜儿也能打死我——”

“说这地方的人穷是真穷，穷的三间草棚子都能塌上一间半，说他们有钱也是真有钱，有钱不会花的傻有钱！就昨晚被扣下的那个，百两银，说什么吟诗作对共赏风月，他……我都想把他的脸摁到他祖宗的牌位上去！不是有钱吗？我就从他身上开始亮刀子！璟哥，这地方的人不是修几条路打几眼井通几条河就能扶起来的，他们缺的是德是智是文是教化！成年的那些是不好教了，从孩子开始吧，十年，二十年……慢慢来吧……”冯璜的音调从低到高又从高到低最后又只剩了叹息，“小妮子那句‘建学堂、请夫子、教娃娃’是说对了，我不如她，这天下诸多男子也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