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淩脆笑，“大梁哥这纯粹就是想喝酒了！”

“那是！”大梁皱眉将舌尖的佳酿吞下，酒盅在手里转了半圈才道:“好酒！可有人愿与我同饮一杯否？”

“仄仄平平仄仄平，我与你一起——”大成直接跟上。www.yaxuanshuwu.com

“我也来，我也来！”余霜咋呼着凑热闹。

“啧啧……你这是没喝就醉了？”冯璜挑眉看她，跟着就跟上，“平原忽兮路超远——”

“又来了，都不愧是老爷子的座下弟子！”看赵璟将半盏殷红的石榴酿送到了嘴边，杨娉眨起眼睛笑，“甜吗？”

“甜——”

这样子，更明目张胆，余淩瞧见了，忙大喊:“王启，该你了，远——”

“远送于南，之子于归——唉，反了，我也喝！”王启一拍脑门自行端起酒杯。

玉莲照她弟弟的胳膊拍了一下才接:“南风知我意——”

“意外之财冲我来！”

余霜接的快，一时间满桌的人呛咳的呛咳、瞪眼的瞪眼，上下首的余淩和玉莲一起上手将她的白酒和果酒都斟满，小斐却端起自己的杯子朝她遥遥一举道:“霜儿姐姐威武，我与你同饮一杯然后分我一半可好？”

“好好好，知音呐！”余霜双手捧起将杯中酒一口干了。

玉莲看看余淩又看看冯璜，有些不放心的说话:“她这是喝了多少，会不会醉？”

冯璜眉梢轻挑舌尖顶住了后牙根不置可否，淩儿却微笑摇头，继而开口:“我从哪儿接？意？意恐迟迟归——”

杨娉:“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赵璟:“归时每日斜——”

小斐:“斜风细雨不须归。”

“哎哎……我说你们，到底归还是不归——行行行，一起喝吧！”冯璜咬牙端起酒盅，众人跟上共饮了一杯。

几番下来，不知不觉中两坛子琥珀酒和几瓶果酒都见了底，大成喝的有些多了被王启扶了回去，大梁和小辉两个也穿了外裳要到外头巡视。余霜看上去没醉精神头却出奇的旺盛拉了冯璜出去要比试功夫，小斐和程路跟出去观战，玉莲不放心，叫了余淩去灶房给大伙儿煮醒酒汤。

半盏石榴酿的功夫，偌大的花厅只剩了杨娉和赵璟两人。

手还被对方握住，杨娉用另一只手提起酒瓶将两人的杯子都倒满，“说好一起过生辰的赵大哥是又忘了么？”

“没忘——”赵璟的拇指在她的掌心里细细的摩挲，看姑娘被酒醉红的脸如三月的桃花一般，连一向清凌凌的眼睛都有了几分迷醉，他也迷醉，不是醉酒，是醉人。

潋滟的红石榴酒芬芳又清甜，是这姑娘的味道。

一起起身到窗前，推开菱窗，伸出头去看悬挂于树梢上的半截月牙儿，星子璀璨点亮了半边天，风灯将廊檐剪出一片片婆娑迷离的阴影，静谧、安然。

灯辉、月微、星灿，四目相对间情绵绵、意切切。

一阵冷风吹来，她才感觉到覆盖了自己半张脸的热意，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捂。

“冷不冷？”赵璟抬手将窗扇合上，“刚饮了酒，不要着冷风，穿上衣裳，咱们回去。”

外裳是玉莲今天送她的那件，娇艳的海棠红衬着雪白的风毛，锦簇的芍药在衣摆处盛放，竟是给她那本就有了七分醉色的脸又平添了三分昳丽。

“我不记得小时候穿过这样的衣裳，”对方伸手帮她系带子杨娉眨了眼笑，“好看吗？”

“人更好看。”

“明允兄会夸人了？”

“娉娉教导有功。”

“你是师傅！”

“现在不是了——”

月影浅淡，灯晕恍惚，静悄悄的，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连廊太短。

前面就是后院，不得不松开她的手，“娉娉——”

“嗯？”

“娉娉——”

杨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左右看看踮起脚贴到他耳边小声说话:“我都知道了，也看到你夹在书里的东西了，你自己雕的？很好看，过年戴给你看啊，进去吧，二舅舅不揍你——”

赵璟笑，又在树下立了一会儿，直到里头的灯火亮起。

黄色的光晕，黑色的人影，还挥起了爪子，小狐狸！

隔壁院子，徐二公子就立于正房廊柱旁，赵璟赶紧收拾心情抬步过去，稽首一礼道:“先生在等我？”

“进来坐。”徐二公子略颔首，静静地看了他几息后才出了声。

“是！”赵璟随他一起进了屋子，将外裳解下搭在一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就在案几边对坐，干净的如一幅洗练的水墨画。

良久，直到几旁红泥小炉上的水壶噗噗地冒出了白雾才打破这一室的静谧，赵璟提壶往茶碗里注水，清亮的水柱冲卷起墨绿的叶片在茶盏中浮浮沉沉。

徐二公子终于开口:“你父亲的信，我看了。”

赵璟隐下心中的几分不自然，再抬头看向对方时双目里已全是一贯的冷静和持重。

徐二公子暗自点头，面上却不觉带了两份笑意，“你倒是不急。”

“我还有余生的好几十年可用。”

“这话说起来动听，但又几人可以保证？”

“别人或许不能，但我能！”

“为何？”

“执念！”

“何解？”

“就像有人把权财学问求经论道当成毕生的追求一样，璟惟愿苍生太平，说苍生太大，便希求身边的人都能鼓腹含和、安枕而卧，为此我不畏使用诡道筹谋也不反对不放弃动用武力，不过手段和工具而已无所谓对错。娉娉在我血脉里，会是我此一生与我父亲一样最亲近的人，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护她一生康乐。”

“若我反对呢？”

“先生没有也不会！”

“相信我还是相信你自己？”

“咱们是一样的人，初衷相同，理想相同，若说我起初还有顾虑，那么就是先生给了我信念和勇气！”

徐二公子收回气场，又是那个出尘的谪仙模样，端起茶碗轻轻吹了一口又放下。

赵璟捏紧的指尖慢慢放松，饮一口茶平缓了心情接着道:“要说不同，娉娉说您是高山的雪莲不染尘埃，我是水畔的垂柳多少还能晕染几分春意，所以我比您多了几分烟火色。”

徐二公子有些想笑，低头用食指揉了下眉心才道:“那丫头虽是个心里有数的，但豁达的过了就变成个没数的了，早前被家人娇纵其后又遭逢大难，性子烂漫却又至情至性，通透敏慧却又漫不经心，很矛盾，这与她自小的教养和经历有关，不好纠正，好在这一年从心魔中走了出来，是因你之力，我愿意相信你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你能想她所想，但我不会替她做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