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不住的人一下子多了，花厅像被投进了几根爆竹，噗噗噗的。m.591taobaonet.com

酒至半酣，冯先生邀了一众长辈到他的小书房里品茗谈天，王婶子先拿了两个一早就留出来的菜给自家婆婆和侄子送回去，又回来和金氏一道将席上半凉的酒菜给撤了重新换了几样小菜和茶果点心，给杨娉几个都换成了甜腻的果酒，再开窗通了会风，燃了支沉香才出去。

沉香的香气初始清幽继而又厚重，很快就驱散了残留的酒气，也让一众人奕然起来。

梅子酒清爽、石榴酿潋滟、葡萄酒醇厚，汪在精巧的白瓷小盏里煞是好看，余霜像个偷油的老鼠，抿一口咂咂嘴说话:“原来好看的也不一定好喝，这也太没劲了。”

“你要不怕醉就接着喝。”玉莲笑着将暖窠里温着的酒壶拎出来又给她斟了一杯，随即又正了脸色，“先说好，喝多了可不能闹不能吐更不能耍酒疯！”

“哎呀呀，知道，知道！”余霜劈手夺下酒壶，还不忘顺手给对方倒满一杯，再将酒壶搂了到自己怀里，颇有一种豪气干云的架势。

“这样喝多没意思，不如咱们猜拳！”王启攀了冯璜的胳膊抖擞。

“猜什么拳猜，不怕被老爷子揪着骂，好歹咱们也是大儒的座下弟子，怎么着也得有点儿文墨不是？”冯璜将他的手抖落下去，“行令助兴？行什么令？娉大小姐——今儿是你的场子你做个主？”

“怎么就‘场子’，你这是出去一趟不当游侠改做了土匪？要能彰显文墨功底的？那不如你俩各做一首诗让我们品评赏鉴啊，大成哥送来的这两盆杜鹃开的正好，不如就以此为题？”

“甚好！甚好！”小斐笑起来插嘴，“我们去阴山时王启哥就做了一路的诗，从豫州的桃花咏到惠州的咸鱼，然后每次都被程二哥从马背上踹下来——”

王启顾不上这被揭起的糗事，一个箭步跃起抱住扯了大梁欲偷跑的大成，“哥，哥，亲哥，你看这花搁在这儿都要被酒气熏得糟蹋了，送花送到底，辛苦哥和大梁哥给送到娉妹妹那儿去呗！”

冯璜头一个大笑，捏了枚小果子扔他。

程路也笑，“娉妹妹还是别让他咏这花，听他吟完桃花我们连桃子都不想吃，咏杜鹃，当心这杜鹃花里飞出大鹦鹉来！”

所有人都笑，王启不在乎，依旧缠他哥，大成拗不过，认命的将花用棉毡裹了，同大梁一人一盆抱起来随余淩一道送去了后头。

没有了“主题”，原以为能逃过一劫的王启尚未转身便听杨娉说话:“不咏杜鹃，杜鹃是王叔辛苦栽出来的，不能被糟蹋。心中有美，万般皆美，心中有花，花不在亦可入诗入画，要不咱们就玩‘飞花令’，以花为题？”

“哈哈，翻不出浪花了啊这是！”冯璜拿了根筷子在桌上敲，“就玩这个！等他们三个回来正好凑成十二个人，寿星最大，你先来，正着转，璟哥排二，小斐排三，程二哥排四，到霜儿那是十一，余淩是十二！”

“好——”

“可以！”

“行吧——”只要不是被拎出来单打独斗王启也没意见。

“……”

见众人都应了，小辉看看上首再看看下首，露出一个比王启还难看的表情，“我去把他俩抓回来，别让他们送了花再跑了！”

“你这是道地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程路笑着推他，“半盏茶的功夫，速去速回！”

将将半盏茶，大成和大梁两个被小辉一手一个给拽了回来，落座后才知道要他们回来干什么，挣扎着要起身开溜却被邻座的人先一步摁住了肩头。

“大成哥，你当老大哥的可不能跑，咱们又不拘什么，想起不诗词歌赋，就是俗语俚语也可！”

小斐吆喝着将一干人都定在了位子上。

“依三息为准，三息后还接不上的就算输，可好？”

“三息吗？五息吧！行行行，三息就三息！”

杨娉:“那就开始了，花近高楼伤客心——”说完看向赵璟。

赵璟:“春花秋月何时了。”

小斐即刻接上:“云鬓花颜金步摇。”

程路停了半息也接上:“流水落花春去也——”

小辉:“……”

“花在第五字上，快！开始数，一……”

小辉:“桃李春风——花开日！”

“喝酒！是春风桃李——”王启大笑。

小辉抹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我喝——这累破了脑子还不如喝酒痛快！”

“哈哈，大梁哥快接，第六个字上了——”

大梁:“这个可难不住我！东风无力百花残！咋样？”

“不错，不错，下面是大成哥，第七字！”

大成:“……犹有山顶杜鹃花？”

“啊？哈哈哈……”众人都笑，又快速赞道:

“不错！”

“应景！”

小斐还离席跑过去为他将酒水斟满，“大成哥，你真厉害！现下可不就剩了王叔种出来的杜鹃花！”

大成有些窘然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眉毛还是端起酒盅一口干了，而那半边桌上的几人已经开始在心中琢磨起自己要联的句子来，一圈轮完，也只有那两人饮了酒，冯璜觉得有些不过瘾，登时就吵嚷着要提高难度。

“还是联句，省得谁提前预备，也不拘诗词歌赋还是民间俚语，只首尾相连便可，还是三息——”小斐提议，看众人无异议便转向杨娉，“姐，还是你打头？”

杨娉笑着应了，“那我还以‘花’开头？花开堪折直须折——”

这句？赵璟搭在桌下腿上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随即就伸过来将她的手握住，才道:“折琼枝以继佩——”

不怕被人看到吗？杨娉想躲，又不想躲，更怕越躲越被人注意到，好在穿的衣裳是广袖的，她想。

小斐:“佩缤纷其繁饰兮——程二哥，饰，可谐音！”

程路:“饰，时，时亦犹其未央！”

“你们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把整篇楚辞通下来不成！”余霜扔了一颗酸浆果到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

王启眼尖，瞅见了赵璟拿起杨娉跟前的琉璃瓶给自己倒了半盏石榴酿的动作，顿时大喊:“赵大哥，你怎么能喝果酒？”却被冯璜一巴掌呼到了后脑勺上，“傻不傻？你是能难倒了他还是咋地？”

王启悻悻然收回胳膊摸着鼻子喃喃:“哦，也是——央，辉哥该你了！”

小辉:“央？阳，杨——这个我会！杨柳青青江水平——平，不准谐音！”

大梁瞪他一眼，赶紧接过:“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哈哈……”说完不用别人多话便捏起酒盅一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