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霜却是继续，“小姐你也不要总是用固有的眼光看人，或许和大夫的医术精进了呢，不过照戚娘子这刚怀孕就能被人气晕的样子来看她身体堪忧，和大夫的医术同样堪忧——”

“霜儿——”金氏没想到余霜的脑子又回来了，只能又一次叫人，叫了人又拿起茶盏将自己的脸挡住，这是要成为她儿媳妇的人，她得忍住。m.lanyuezdh.com

“倒也不能全怪和大夫，这本就是个慢功夫，再说真正的妇科圣手能有几人？”杨娉咬了口饺子仔细观察里头的馅儿，没听见金氏的话亦没看见她的样子，然后继续与人普及医理，“霜儿姐姐你不知道，孕早期气血不足身体不适本也正常，戚娘子若单单是晕倒还算是好的，乔姨，她不仅仅是晕倒吧？一看你和婶子这模样我就知道她不单是晕倒……本来这补身子就跟盖房子一样，欲速则不达，地基打不好就强行砌墙后患必然无穷，她至少应当再养一年才行……现在有孕岂止是她自己的身体堪忧，是哪样哪样都堪忧，和大夫，不好说……哦，霜儿姐姐你不要单以胖瘦来评判一个人身体的好坏，这之间是没有绝对的联系的，当然太瘦肯定不好，太胖也不好……”

“她婆婆刚领来的这个就挺胖，两个戚娘子也比不上。”

“啊？你是想看她俩打架？”

“我又不傻，我看她俩打架干什么？我想看小李夫子直接把人扔河里，结果就知道跳脚，笨蛋一枚！”

“小李夫子也挺瘦，估计不能把人扔河里……”

“小姐你这功夫也不行，扔起人来也难……没事，我帮你！”

“我扔谁？我为什么要扔？我有金针还有毒药！”

“……”

赵璟依旧不动神色，冯璜继续装没听见。

余淩已经不能再忍了，抬起两只手想将一左一右两人的嘴都捂住，可俩人还都在认真地吃着饺子，右手边的杨娉将自己盘子里的一个煮烂的挑出来夹到了赵公子的盘子里，左手边的余霜嫌自己碟子里的醋太少就将冯公子的碟子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余淩:“……”

余淩就起了身，“金姨，王婶子，我去给你们下两盘去——”

“我去，我去——”王婶子抢到了她前头。

“嫂子，我烧火——”金氏也走了。

三人就一个比一个快的跑出了花厅，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愁。

剩下的四人，两人继续说，两人继续吃，只是吃完后余霜被冯璜带到了山里练了半天的功，杨娉被赵璟盯着练了三页的字。

练到最后得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的写，“能看绝不写？能写绝不练？还找到了新法子？何种法子？”收下最后一笔，赵璟将笔接过来放好，要笑不笑地问她。

“啊，赵大哥你的墨都快用完了怎么还不换？”杨娉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和你去挑块好的好不好？”

“嗯？”

又是这样子，杨娉知道逃不掉了，鼓鼓腮帮子悄悄靠近他半步，再悄悄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脑袋也贴过去在他胸口上蹭了几下，口中小声喃喃，“就这样，行不行？”

“娉——”赵璟直觉“嗡”的一声全身的血都集中到了一处，怀里的人软绒绒的像只大猫，不，猫哪有这般灵气和狡黠，这是只狐狸，一忽儿张牙舞爪一忽儿又古灵精怪却偏偏又好看的让人舍不得错开眼、拱起的火更是让人想压都压不住，想将人紧紧搂住又怕扰了这柔软，身子僵硬了一会后终是伸出手去慢慢抚弄她的头发，“小狐狸……”

目的达到，杨娉撒手就跑，却被人抓住，“做什么去，又要背医书？”

“啊，不是呀，不是怕耽误明允哥哥做事？”

“今日无事，去把你整理的伯父的兵书拿来——”

“什么？”

“不是要将‘一家之言遍传天下’，兵法深奥岂是一般人能懂？”赵璟又揉弄起了她的头发，“单是整理编修是不够的，需要加以注释导引并用实际战例加以诠释，同时还要参考国政……”

“啊？赵大哥你要帮我做？”杨娉抓住了他的手惊喜出声。

“我说过愿意看着你懒……走吧，这里来往的人多，还是去小斐那院子……”

“啊哈哈……赵大哥你真好！”姑娘又一次将人抱住，这次不是软绵绵的蹭，是紧紧的抱，同时还把脑袋使劲的往他怀里钻，“我觉得我有了你就等同于拥有了千军万马，赵大哥你一定要比我多活两年……”

这话——让赵璟滞了一下。

“你傻不傻？”赵璟说着随即抬手掰起了她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睛极认真地道:“我会替你做所有你不想做和懒得做的事情，但娉娉你也要听话，一直都陪着我，一直……好不好？”

“好！”

“这过了十月初一就是立冬了——”刚刚能出来走动的王奶奶就闲不住，接了大儿媳规整好的一个包袱塞到根宝的怀里不住口地嘱咐，“这天说冷就冷，这是两件子厚衣裳，都是你大伯娘一针一线缝的，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子，照应好自己，根生这里你不用挂念，你大伯大伯娘亏待不了他！”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抽条的时候，细流细流的腰身有点撑不起身上的夹袄，鼻头发红、嘴唇稍厚，溜尖的下巴上刚刚冒出青涩的绒毛，只一双眼睛像极了老王家的人憨实中还透着点机灵。

“多谢大伯娘……”根宝有些局促。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婶子拦住了他，“你大伯忙就不送你了，该嘱咐的昨儿晚上他也都嘱咐了，袄襟子里大伯娘给你缝了暗褡，装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子，你留好了救急用，出门在外啥都好好的，有空就给家里捎个信儿——”

“哎！”忍住眼底的酸胀，根宝重重点头，“奶奶伯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回来孝敬你们！”

说完，他将包袱和油纸伞放在一旁跪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后抱起来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约摸着走出了两人的视线才撩起袖子去擦已经淌到了下巴上的泪水。

不愿意留在村里不全是觉得难堪，也是为着心中模模糊糊的梦想，为着少年人的坚持，根宝知道自己选定的路难走，但再难走他也会咬着牙走下去，尽管前路漫漫但因为背后有着几道关注自己的眼神，他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安定。

送走了根宝，王婶子扶着婆婆的胳膊往后头杨娉家的大院子走，还是老太太先开口:“你也是大量，咋给他拿那老些银钱，说都不跟我说声！”

王婶子失笑，“说啥啊？穷家富路，总比遇到了难处再抓瞎强。娘你也不用太挂心，大成给他介绍的这活儿看上去是难了些，跑这一趟少说也得个两年，但托的人都是相熟的，知根又知底，品行不差，根宝又是个有数的，这一趟回来保准长进不少，回来娘就等着媒人上门就成了！”

“大成操持的，我挂心啥！”老太太又恢复了乐观，“比大成小三岁，也不小了，倒是前儿平丫说斐小子和柱子他们快回了，快了吧？”

“快了，左不过这个月去！”王婶子也笑，“娘这是想他们了——”

“那可不，没出正月就走了，这都快到年尾了——”老太太又指使儿媳妇，“今儿天好，你去后头把孩子们的铺盖都拿出来晒晒，该预备的都预备上，老先生的也别忘了！”

王婶子忍俊不禁，也不说屋子里有地龙铺盖都不潮的话，忙道:“知道，知道，我去晒！该拆洗的拆洗，该絮棉的絮棉——对了，娘，明儿老单家闺女出门子，咱家得去给添箱，娘你去吧，我不想去他家，我准备了个五尺的包袱皮放在了炕柜上，娘你看成吧？主要是庄子那头有一批货要出，我跟金妹妹约好了要一道去查验。”

“咋不成？五尺够小娃儿的一身棉裤棉袄了，不少，要不是看着那弟兄三个的面儿上——哎，算了！”老太太不想多说，叹了气才道:“说了几家了才成了这个？出了门子可安生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