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没人说话，院子里却落下了两道身影，余霜扯着鞭子抱着胳膊立在东厢的屋脊上气嘟嘟的盯着他们，咬牙噘嘴的对着刘海儿吹气。www.jingsiwenxue.com

“没合伙骗你，真没有！他们刚到……真的，我保证小姐的剖白没被听去——”

杨娉才不信，不等她说完就抓起外裳拉了门往外跑。

院子里，冯璜晃荡着肩膀摇晃着腰佩与屋顶上的余霜对峙，赵璟则单手负后站在院子中央。

“赵大哥？冯璜？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冯璜一定是你带着赵大哥做坏事的对不对？威风啊你，都敢夜闯我们院子了是不是？还把霜儿逼到了屋顶上，冯璜——”

“停停停，又要去我娘那儿告状？娉大小姐，今儿你可是冤枉哥哥了，路过，我们只是路过！”

“做什么需要从屋顶路过？撵鬼么？”

“这倒不是，哥哥就是个鬼见愁，但屋顶更方便看嫦娥不是？桂花糕可都预备好了……好好好，霜儿女侠先收了您那鞭子可好？我们真是巡查路过，看你们这儿还亮着灯，又见月色甚好便想邀了你们夜游一番，这还被拦在了外头……唉，一腔热情终是枉付了流水——”冯璜继续夸张地甩着两手摇头晃脑，同时还不忘了冲屋顶上的余霜扮神鬼相，“屋里屋外两道关卡，娉大小姐是不是在密谋什么，说来听听！”

“密谋，密谋如何让乔姨收拾你！”

“嘁，这可就没诚意了，我可是舍命——”

赵璟在两人斗嘴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近前，不等冯璜说完就出言截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不是要烤红薯？去外头吧，别扰了其他人休息。”

“得，你璟大公子说了算！”冯璜跟着就收了劲头又跟在屋脊上坐下的霜儿招手，“女侠下来随我去寻个地方，今儿小爷让你们见识一下道地的地堡烤红薯！余淩呢，余淩你去拿红薯，要那种不大不小又长的圆润的，细长型的不要啊，全是丝子没法吃，长得歪歪扭扭的也不要，影响食欲……跟你们说啊，所有的果子都跟他的品相一样，好看的才好吃——”

“好看的蘑菇你吃不吃？”余霜轻哼一声从屋顶上跃下来，跟杨娉摆手打了招呼后收了鞭子走到了冯璜前头，几步以后又回头，“姐，灶房还有山药豆你也拿些过来，哦，还要毛豆——”

刚回屋灭了烛火又给杨娉拿了发带出来的余淩就愣在了门口，愣过之后又笑骂:“都学会支使我了啊这是，山药豆能烤吗，烤完不全是灰……小姐你先拿着这个，等干透了再绑，劳烦赵公子照应我们小姐，我去灶房拿红薯拿山药豆拿毛豆，馒头也能烤的要不要？”

三个人走的利索，前头的两个边走边争论是好看的好吃还是好吃的好看，后头的一个直接翻墙上屋奔东院灶房而去。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赵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她，想起来了白天的事杨娉就有些想躲，月影儿摇曳，灯影儿也摇曳，杨娉觉得自己的眼神也跟着摇曳，要不然怎么觉得对方的笑容迷离影子也缥缈了呢？

恍惚不过半刻她就恢复了精神，抬头看向对方十分不讲理的开口:“赵大哥你听到我们说话了是不是？承认不承认？不承认我就当成是你让余淩故意引导我说那些话的。”

承不承认都有错，这想不讲理就不讲理的样子赵璟已见识了多次，只能摸摸鼻子无奈地看着她笑，姑娘散着头发蕴着晚露的样子让他有一种想压又不想压且又压不下去的冲动。

杨娉咬了咬嘴唇接着教育人，“偷听人说话是不对的，赵大哥你是君子，不能跟冯璜学这些歪门邪道知不知道？”

被镌刻了君子标签的人自然更不能反驳，便依旧笑着看她，缓缓抬手帮她拢了头发把兜帽戴好， “带你去摘枣子——”

“什么枣子？”这话题跨的有点大，杨娉几息后才反应过来，“烧枣子吗？你是说后山那棵牙枣？”

“是——”

“好啊，我原来就烧过枣子的，不仅烧过还煮过！”杨娉当即就忘了刚刚还纠结的问题，蹦跳着拽了对方的手就往外走，“你见谁家的枣子是用摘的？当是樱桃还是石榴，枣子都是打的好吧？用长杆子打，或者直接抓着树枝摇晃，再不就干脆爬树上去跟猴子似的使劲蹦，下面的人就拿着筐子或者草帽在下头捡，枣子就砰砰地往你头上砸，不，往人头上砸，跟冰雹似的……我也被砸过，挺疼，哈哈……但很有趣！村里的孩子也不管干不干净就一边捡一边吃，大人也不讲究在衣裳上蹭一蹭也跟着吃……哎呀，你不要觉得粗野，虽少了雅士之风但却是真正的田园之道，懂不懂？赵大哥你走啊，笑什么呢你？”

“不是着急？还要从前头绕？”

“啊，哦——那，赵大哥你带我——”

刚沐浴完的人浑身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赵璟觉得自己也能通过气味儿分辨出眼前的人，像什么呢？像早春的梨花吧，日间是一树的玉雪琼琚，夜间又能揉进溶溶的月色里……不，还是更像海棠，姑娘一向热烈，潋滟又明媚似被春雨晕开的一样……然而梨花和海棠的香味又太淡了。梅花？不，梅花太过清冷，这姑娘却是个话多的人，赵璟又想到了桂花，桂花素淡如何能比上姑娘的容颜？

“娉娉——”在院墙外落下，等两人的脚步都融进了月色时赵璟才开口，开口又仅仅只叫了名字。

“嗯——”杨娉在他的目光里抬头，“赵大哥你是怎么做到不说话还能让人觉得你说了很多的？”

“觉得我说了什么？”

“说，说想见识一下如何打枣，说烤红薯很甜，说夜里不睡觉跑到外头玩很有意思……还说——”

“还说我听到你说的话了。”

杨娉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脚步绊了一下直直地向前倒去，又被对方一把捞住顺势抱在了怀里，

“我不走，娉娉，只为了你一人我也不走。”良久之后他这么说。

“你下午说过了呀……”

“是，可我想再说一遍，娉娉，以后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好不好？你不需要为任何人受任何委屈，包括我……娉娉，我舍不得……”

……

吃完烤红薯已近中夜，将三人送回到院子后那两人又坐到了隔壁的院子里，拨弄了两下琴弦冯璜失笑，“你这，一项一项、一样一样、一步一步，诱敌深入么？”

赵璟烧水沏茶不理他。

冯璜继续，“烧水烹茶琴棋书画，哈哈……璟哥，来来来，跟弟弟说说，你是教了多少东西出去才赢得了芳心的？若这世间男子都像你，那这日子还有没有法子过了，啊？早跟你说直接说、直接说，偏不听！行吧，现下可是安心了？”

“尚未——”赵璟挑了茶叶投放到壶里。

“还有变数？！”

“并非变数，也与变数无关，是未成亲都不安心，其实成了亲也一样，一样会担心她有某一刻不欢心不安心……”

“你这——”冯璜觉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敲了好一会儿桌案才道:“行吧，没你想得多，也多亏你想得多，好歹让小妮子走出心魔了……你不知上年我娘都愁成什么样了，不是愁，应该说是吓！吓的她偷偷去悦姨墓前说了好几次话！”

“金姨待娉娉犹如亲母。”

“那，反正我这亲儿子是赶不上！”冯璜叹声，又补一句:“我哥也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