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重又添了茶给她，依旧不惊不慌笑的温和，“不是说了我会解决掉你所有的顾虑，我主动把自己送上去还不好？打就打吧，早晚是要打的，不怕，莫非娉娉心疼了？最后一盏，再喝就吃不下饭了——”

赵璟将茶盏送到她嘴边，嘴角的笑意像外头的日光一样亮一样暖却不刺眼，杨娉看的失了神，不自觉就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喝完了才惊觉自己竟是被人喂了茶，多种心绪交杂竟然奇异的平常了下来。www.nmghmwl.com

杨娉是个不习惯与人主动分享心事的，余淩却是个细心体贴又长了双敏锐的眼睛的。

“小姐今晚是不是可以睡个好觉了？我可都看见了——”将余霜赶回到东厢房后，余淩将刚沐浴完的人摁到妆凳上拿了布巾出来一下一下帮她擦头发，待快干时才放低了声调看向镜中的人说话。

“看到什么？啊——”杨娉怔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迅速地回身捂住了对方的嘴，“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小姐跟赵公子一道从琴房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啊，怎么，小姐做什么了怕我看到？”

“没，没有——”，娉慌乱地干笑两声收回手继续反驳，“我哪天睡得不好了？”

余淩反手将人搂住轻笑，“哪天睡的不好小姐不记得我和霜儿可都记得，也记得小姐只有在赵公子身上才失了爽利的性子……是不是赵公子欺负你了？小姐告诉我，我带着影帮的弟兄帮你讨回来可好？”

“讨，怎么讨？打架啊，没，没，赵大哥没惹我——”

“没有吗？我看就是他招惹了我们小姐，我比你长上两岁见过听过的可比你多，咱们吃住又都在一起，大事小情的小姐可是都瞒不过我，小姐不说我可就真和霜儿一起动手了，到时候——”

“淩姐姐——”杨娉抓着对方的肩膀来回的晃，晃过之后又将脸伏到了她的肩上，沉默了一会又瓮声开口:“是乔姨让你问的吧？不是赵大哥惹我，我就是害怕——”

“怕什么？”

“……”

“小姐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才患得患失的吧？其实小姐，以我的眼睛看赵公子可比你要在意的多……若真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他不是比你在意更甚？赵公子是个稳妥谨慎的人你见他何事做过无规程无章法的事？”

“你又知道——”杨娉在她的肩窝里蹭脸，“你怎么会知道？”

“那小姐你跟我说说好不好？心里不痛快的时候说出来就好了。”余淩搂着她的肩头轻声引导。

“没不痛快……嗯，就那几天，那几天我试着不在意赵大哥，可是不成……淩姐姐，我就试了三天，那三天我觉得自己像掉了魂了。”

“试？为何要试？”余淩弄不明白又觉哭笑不得。

“嗯，就试试万一赵大哥走了看自己能不能接受。”

“小姐，你，你是不是——”余淩想说你是不是傻，但没等说出口就见自家小姐红了眼眶，遂改了口道:“赵公子又没说要走，你为什么要试这个？小姐你是想多了。”

“我确实是想多了，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人，亲人不行，朋友不行，任何一个人都不行……赵大哥，更不行！”杨娉说到这儿缓了一会儿后又晃晃头发坐起了身子接着开口:“淩姐姐你知道吗，我一想到可能有一天要送赵大哥离开我都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没了……你想想，就那样，那样站在围墙上看着一张清晰的面孔变得模糊，一个高大的身影变成一个黑点最后又完全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从此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然后他再承继了他们王府又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而我，我会被他忘掉，不，赵大哥是个执着的人他也许会把我藏在心底，成为一个记忆，而这记忆会被光阴慢慢吞噬……淩姐姐，到那时候我就只是一幅画，一个画中的人……淩姐姐，我才知道悲莫悲兮生别离是什么意思，我爹爹和我娘都走了，埋进了泥土里，我心中的他们依然是那时的模样，可生离不同，活着离开你的人你猜不到他现今的模样……每一次和赵大哥靠近一步我害怕他离开的心情就会加重一分，淩姐姐，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这么看懂我过，知道我所有的心思猜到我所有的想法，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肆无忌惮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这么欢欣过……凌姐姐，我舍不得……我才知道赵大哥一直在我心里，若没有他心就被割掉半个……”

杨娉说到后头抓起被余淩拿在手里的布巾大幅度地擦脸上泪水，眼泪洇湿了布巾声调却依旧似平日那般干净。

余淩觉得自己真是看不懂自家这小姐的模样，明明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真不知她是如何将情绪和举动分的如此清楚的，难怪她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赵公子那样看得懂她。

余淩一边将人揽在怀里轻声的哄，一边琢磨着如何劝慰她的话。

“凌姐姐，我知道是我矫情了，可我又控制不住那样想……是不是让你们和乔姨担心了？”

“没有，金姨是你姨母替你操心是应当的，我和霜儿本就是少帮主派来相助你的人，照顾好你更是责无旁贷……小姐你这是将人放在心上了所以才多思多虑的……”余淩说到这儿忽而变换了表情轻笑出声，“不过嘛，小姐还是要放心，我刚说赵公子比你在意的更甚，人呐不论做何事越是在意的就越是被动，他被动了小姐不就主动了？你看咱们相处的都这么好对不对，尤其是与小姐……别说赵公子没说走，真让他走他也舍不得对不对？走了后上哪儿找像我们小姐这么好看热情又懂事的……朋友去啊对不对？”

“淩姐姐你别笑话我——”杨娉也跟着笑起来，“有何分别？我什么也做不了，赵大哥今天说他不走，最多半年他就能解决外头的事，外头的事我不懂，我信他就是了。”

“淩姐姐，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咱们这里虽然偏僻但并非绝对的世外之地，纵使将首尾都断的干净，以他们家的能力若想找到他恐怕早就找到了，赵大哥若想回也早就回了……有人说留下一个人的不是一个地方而是那个地方的人，淩姐姐，你说我是不是那个人？”

余淩将人捧起来大笑，“哎呦——刚刚是谁还哭鼻子的，这就又踌躇满志了？”

“从今天下午就踌躇满志了好吧？”

“哦——那——”余淩又笑着拖长了音调说话:“有人说是谁说的？”

“赵大哥啊！”

“合着是有了答案了，有答案了还问我做什么？”余淩继续笑着却伸手将人从凳子上拉起来又替她把头发理顺接着道:“头发没干透不能睡觉，灶房有牛乳我去给你热一碗去？”

“不想喝那个……我看王大叔今天拉了些新挖的红薯来，河套地里的红薯烧着吃很面很甜的，你是不是没吃过？我带你去烧啊——霜儿是不是还没睡让她去把冯璜也叫来，咱们去外头烤红薯怎么样？”

“哈哈……好啊，不叫赵公子？”

“叫，怎么不叫？我还没说完呢好吧，让冯璜去叫，西院那边咱们溜进去不大好的对不对？”

“对对对，我们小姐说的都对，以前溜进去的都不算……外头凉加件衣裳——”余淩嬉笑着拿了件外裳给她披上仰头就冲屋顶喊话:“下来吧，小姐要请二位吃烤红薯！”

杨娉吓得差点没一下子坐到地上，跟着仰头往屋顶上看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大声问话:“谁，谁在上头？凌儿，霜儿，你们骗我，合伙骗我！还，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