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多心眼儿好不好？看破不说破啊璟大公子！”冯璜长叹一声，苦脸埋首于腐叶间期期艾艾，“什么把柄？他们就是不能看见我有银子！”

“嗯？”

顶着赵璟审视的目光冯璜瓮声瓮气开始解释:“就那什么，在南边儿时我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一把短剑，两百两买了一副暗器，一百两救了个想要跳河的姑娘……”

“什么！”余霜当即就从地上跳起来抬手指着他开始教训，“你，你，你个——都不知道还价的吗？五百两！五百两你买的是鱼肠还是莫邪？！还一百两救一个跳河的姑娘，一百两够买十亩好田了都，你怕是遇上仙人跳了吧！真，真是——蠢死你算了！”

“呵呵……”杨娉头一回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吵嘴，看了半天热闹后道:“冯二哥侠义！霜儿姐姐威武！”

赵璟也摇了头轻笑，随即捻起一块从白桦树上剥落下来的皮对光审视它上头的纹理，

“桦树皮纹理细腻天然，有韧性且能保暖，我看这桦树林里树皮脱落的不知凡几，用它做一些果盒花瓶壁画插屏之类的物件出来只要图样丰富倒也算得上是一番雅趣，若再能细细雕琢，饰以不同的颜色能登上大雅之堂未可知……”

“对啊，赵大哥你真聪明！”杨娉抓了他的衣袖夸人，“还可以跟王婶子他们编织的东西相互凑趣辉映……其实桦树皮本身也是味药材能解毒利湿，这东西易得，咱们拿银子向周围的几个村子收购，于山民们来说也是一项好事……”

赵璟知她是想到了近来附近的几个村子的人都眼热大王村整批的盖新房而或明或暗地传出的那些风言风语的事，便噙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后接着道:“不仅是做些手工艺，文房四宝向来产自南地，北地购得时往往物稀价高，砚且不说那需要特殊的质地，但其他几项却是可以制得的，我看村里有不少人种了苎麻和青麻，用那个再配以桦树皮内层的白皮应是可以造纸……笔也好说，此地皮毛甚多，诸如黄鼠狼、兔、羊、狼、狐狸等仔细挑选测试了选取几种应是不难；再就是墨，不仅松墨还有石漆墨，找个师傅，多尝试几次便可……”

“如何？”赵璟说着又看向了冯璜，“物料和人手都不缺……”

冯璜即刻停下手里的动作，收腿半蹲，“做手工艺，造纸笔墨？这可是个大营生啊！能成？我能行？”

杨娉与赵璟对视几眼后笑起，“霜儿姐姐牵头总领，你跑腿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太行了！”冯璜一跃而起，将手里的匕首“当”地一声扎进了一旁的白桦树里足足一寸深，“就是这事情琐碎恐怕得一项一项慢慢来……”

“是，且最关键的是找几个大师傅，这个还得需要请冯叔相助，后期不管是自己开铺子售卖还是走商队销往关内同样离不得冯叔……”赵璟笑着说他，“你也别怕银子再被充公，只说银钱一块以后全让余霜管着便是，这确实是个大营生，若是能做起来起码能开起来三四个作坊，能解决两三百口子人的生计问题，便是那些腿脚不便的也能参与。www.junyiwenxue.com另外你若能从初时起着手操办的话这整个流程也就学会了，冯叔定会支持……只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余霜牵头更合适。”

“可以？”冯璜犹疑。

“自然！”赵璟肯定。

杨娉就哈哈大笑，“我保证可以，你要不信就我去找冯叔！要不咱们分下工？霜儿姐姐总领加看账，淩儿姐姐？淩儿姐姐你在树上看什么风景呢，都坐了快半个时辰了还不下来，淩儿姐姐负责花样和人手，冯璜你跑腿出力，赵大哥出本钱……我呢？我能干什么？”

“你就是个懒柿子只知道说嘴！还让璟哥出本钱，你自己怎么不出？什么时候璟哥的钱都由你说了算了？”

“我——”杨娉顿时羞赧窘迫的语结起来，也不好意思去看赵璟的脸，就地捡了个松塔就开始砸人，又嘴硬道:“我愿意！赵大哥都没意见你说什么话！”

“赵公子的钱在小姐手里，有意见也说不出——”余霜又语出惊人。

杨娉:“……”

杨娉就更不敢看人。

正从树上下到半截的余淩就又就近找了个树杈坐了回去……

赵璟，赵璟就像没听到那俩人的话一般从后面轻拉了她一下道:“走了，带你去那边大树上摘松塔……”

待暮色四合，五人去了上年杨娉夜宿过的那片林子，一样的白桦参天，一样的鸟鸣幽幽。

冯璜和余霜扛了弓箭到溪边去捕猎，赵璟一边砍柴一边警戒，余淩则手脚麻利的铺草、生火、熬粥，独杨娉一人闲在地将打来的松塔劈开，再抠出一粒粒饱满的松子来。

看着杨娉的认真劲儿余淩忍不住失笑，“小姐，这没炒过的松子磕起来费劲儿着呢，你要不把松塔直接放在火里烧，说不好还能崩开口。”

“啊，不用，我是闲的，怕你们再说我懒，给松子开口光炒可不行，往年王婶子都是泡好了先上锅蒸，再晒，再炒才弄成的……十分费劲……”杨娉手里的动作不停须臾后又道:“忠叔他们今年打了那么多松塔，回头光是晾晒、蒸炒就够他们忙上两个多月的。”

“好歹也是一项收成不是？”凌儿略停顿了下又斟酌着开口:“忠叔他们也是想给小姐你减轻些负荷，那么多人的生计是个无底洞呢，单靠小姐的银子往里头填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眼下这房子算是有着落了，大山里又到处都是宝，大家伙儿的本事是普通百姓不能比的，想在这里寻口吃的很容易，只训练之余伐木狩猎再倒腾些山货就能够糊口。就是那些身体不便的人……若是能多开几个作坊起来，哪怕力所能及也好，小姐就更能轻松一些了……”

杨娉点头，“还是凌儿姐姐你心思细能替我思量这么多，你道我为什么想着腾出地来多建几个作坊吗，倒不是说舍不得自己出银子，主要是觉得须得让他们有个谋生的手段和路子，更要保护他们的尊严……你不知道我那次听见忠叔说有两个人因为不能动弹怕吃用太多糟蹋东西就一天只吃一顿饭时我什么感觉……淩儿姐姐，说他们捐躯赴国为大义这样的话太大，我只知道他们曾是我祖父我伯父手下的兵将，我不能让他们卸甲而不能归田。”

余淩起身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十分认真地开口:“小姐已经很了不起了，京城里像您这样的姑娘小姐这个年龄只知道选夫婿绣嫁衣呢，你却已经在心里装了这么些人这么些事。”

“我做了什么啊，我只动了动嘴皮子，活都是大伙干的，冯叔现在恨不得吃着饭睡着觉都想着怎么赚银子，赵大哥把他的银子提了来不算现在也开始操持这些东西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有幸遇上了你们？”杨娉小声说完又换了个话题询问:“凌儿姐姐，你们影帮平时除了接些江湖上的生意外，还做哪些营生？田庄？铺面？”

“嗯，田庄铺面都有，老帮主为人仁厚治帮甚严从不与民争利，所以大头还是江湖令、消息网还有护商押镖……”凌儿说着忽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希冀，“小姐是有了接任少帮主的打算？”

“我哪有那个本事，就身手一项就差强人意！”杨娉无奈失笑，“大舅母安排你们姐妹来不会是打了游说我的主意吧？”

“哈哈……不敢欺瞒小姐，两位帮主遣我和霜儿来时确实做了这个打算，老帮主早就想把位子传给大夫人好颐养天年去，大夫人接任就要定好下一任少帮主的人选来，三位小公子里一个学医一个读书，最小的那个年龄小不说又性子跳脱实难定性，所以两位帮主就一直惦记您了！”凌儿说的很是郑重，“少帮主说您心性坚定、目光长远，杨家与影帮本就渊源深厚，且这几年，帮里又收拢了不少杨家军的旧人，您接手后单就人脉一说也不用担心，所以是最合适的人选。”

“大舅母还真是，处心积虑！帮里的像你们姐妹一样出色的年轻人多不胜数，大舅母为何不挑几个出来带在身边历练培养？”

“这个办法少帮主也试过，可帮里长大的孩子无拘无束惯了，从小就跟着大人在各条道上跑，想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读读书学学道理实在太难，少帮主选的那一批孩子从最初的十个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跑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