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看地面抽搐哆嗦几下没有应声，几息之后大约是看杨匡的脚又抬了起来忙伏到地上“砰砰”的磕起头来，口中含混不清地念念:“害，不，不，我没，我没害过……求贵人饶命，饶命——”

“上山下山有几条路？”

“几，几条，一条，就一条……后山是悬崖，下，下不去——”

“哪里人？上头可还有你的同乡？”

“蓟，蓟州，贵邑县……同乡，啊，有，有同乡，十来个，哦，十八九个同乡，俺们，逃荒，逃到这边儿，就，就被裹里面，裹里面了，先头人多，人多，最多的时候有一百多个……哦，哦，开春时偷跑了些，俺们也跑了，跑不动……”

“谁不让你们跑？为何跑不动？”

“黑大个子，黑大个子打人，照死了打……”男子的牙齿嘚嘚的打起架来，仰头看了程伯一眼，咬着舌头用极小的音调继续道:“打，打死过，俺媳妇在，不能，不能扔下她，不能……糟蹋，会被糟蹋……糟蹋好几个了……”

这话让程伯皱眉，当下就重了语气继续问询:“他们一共几个人？用何种兵器？哪里人？原是做什么的？”

“他，谁？哦，黑大个子，五，五六个，七八个？刀，有刀，两，两面开刃，这么长……还，还有铁棍……哪里人，不，不知道，口音绕，时常听不懂……做啥，做啥，也不知，会使刀会耍棍子，棍子，这样——”男子就地捡了个小树枝比划起来，想让棍子在指尖和手背上滚动却做了半个就掉到了地上。m.muyuwenxuan.com

“棹刀，杂戏！”赵璟插话。

“是！”程伯点头，与几人对视几眼后快速做出应对:“既已掳了人便无再撤退之理，为防其察觉后再做打算不若出其不意直接攻击，冯璜跟我去，小璟你留下照看好丫头和你冯叔王叔，余淩余霜也留——”

“我去，程师傅您留下！”余霜不等人说完就上了马，拨转马头间又道:“江湖上的把戏我熟，我身上还带了药——”

“当心！”，余凌叫她。

说话间冯璜也飞身上马，杨匡亦然，正欲催马时却被程伯出声叫住。

“江湖把戏迷乱，不可大意，老二使长枪从正面，你俩从侧面——”程伯说着又两步过去从一个筐子里拿了两把小巧的弓弩出来递给冯璜和余霜一人一个快速道:“不必讲究路数也不必顾忌人质，娉丫头的药有解药，我在山下拦截，小璟你看好这里！”

程伯说着就拎起了趴到了地上的男子，王大叔竟也几步跑到了竹筐前，先抓了两捆麻绳一左一右的自头上挎到两个肩膀上又道:“二哥给我挑个家什儿，我跟你去！”

“王叔！”、“大哥！”，几个声音同时叫他。

王大叔摆手，“我多少算识点路，就这瘦的跟小鸡子似的，我一人能打俩！弓我不会使，二哥给我把刀！冯老弟你不行，你往林子里躲躲——”

王大叔不听人劝不说还关照起了冯先生，一把接过程伯给他的短刀别腰里也上了马，不过几息，几匹马就绝尘而去。

冯先生先是看的震惊接着就无奈随后又苦笑，“剩下咱们四个，还有两个高手一个凑合，合着就你们冯叔是个最没用的！”

“冯叔是被留下等着善后的，雍贵！我这凑合的才属鸡肋！”杨娉打趣完他又自嘲。

赵璟也笑，“将所有的兵器都带身上，留下三匹马其余的都往林子里略赶一赶，娉娉备好药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离开我身边，余淩照应好冯叔，咱们去山口寻个隐蔽处。”

这边的四人快速动作，纵马跑开的五人动作更快。

程伯和杨匡都是在烽火硝烟和尸山血海里闯荡过的人，别说四五十个无甚兵器的乌合便是有四五百个持刀扛枪的匪徒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五人在山门处下马，见被杨匡打晕的那人还在便知山上尚未察觉，杨匡一枪挑断绊马索两枪砸开木辕门，一马当先跑到了前头，冯璜和余霜两个紧随其后。

程伯先将几人的马藏好又一边指点着王大叔在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后站了一边让他捡些趁手的小石头放脚边备用，同时威胁被一路拎过来的男子道:“想要活着离开这儿就都听我的，过会儿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多一句少一句都不许说，明白？”，

程伯平日不言不语时都吓人的不行，此刻再肃了脸厉声说话直接将那人吓的趴到了石头上去。

这是个不高的石头山，石头缝里长了些酸枣野核桃和松柏之类的草木，只一条被人攀爬和踩出的小路，小路上大小乱石当道，高低不平杂乱不堪，三人借着岩石和草木的遮挡猫腰上行。

“匡二叔先在这里避一避，等我和霜儿从侧面绕上去再动作……”到了半中一个有着巨大的岩石突出的地方时冯璜低声开口，“霜儿，上去后寻一个高处用弓弩牵制住人，近身攻击交给我俩！”

这是一个约莫两亩地的半坡，乱七八糟的草木当中凌乱的躺着几个山洞再加几个窝棚，杨匡抬枪敲晕了几个迎着他冲上来的瘦弱男子后就直冲着中间最大的那个山洞而去。

三个若从天上跳下来的人的出现，将半山坡上的人先惊再吓的差点没把上顿吃下去的那点饭全吐出来。

也有镇静的，镇静的就是那个黑大个子，当真是又黑又高又壮，也不是镇静，是正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

杨匡踹开挡在洞口的木栅栏时见他正压着一个女人使劲。

杨匡就不是个知道啥叫避讳的人一枪将正沉浸其中的人硬生生挑开后又反手一枪戳倒了两个闯进来“救驾”的人，还不忘了咋呼一声，“裹严实点，别他娘的丢人现眼！”

黑大个子愣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领地被侵不说还被人从……中挑了出来，当下嘶吼一声裹了半截就抄起了搁在床头的大刀，嗯，还真是棹刀，长长的刀柄，上宽下窄，两面开刃。

举起大刀要劈时却见毁了自己好事的人已经退出了山洞。

嗯，山洞太小，他的丈三长枪耍不开。

冯璜就比他斯文，冯璜用刀，遇着瘦弱的和女人就用刀背，遇着能反抗的就用刀锋，银光划过处如行云流水，不仅顺滑流畅还潇洒优美。

乌合就是乌合，除了那个黑大个子和另两个持了铁棍的人在杨匡手下活动了两个回合之外，其余的都如破木头一般被冯璜“嘁里咔嚓”一通收拾，另有几个抱起了石头想从背后使坏的也被站在树上的余霜用弓弩击中了手腕。

“举起手，一个一个往山下走！”杨匡一枪将黑大个子从背后拍趴在地上后大声喊，“小霜在前头看着，谁他娘的敢乱跑我就一枪挑了谁！”，杨匡说着又一枪将刚刚吆喝的最响的一人用枪头挑起来抛到了最前头。

于是，等赵璟刚带着几人在山口旁侧的一个岩石上站了不过两三刻中之后就见一小队黑影自山上“逶迤”而来。

“这么快？”冯先生叹声。

“不过半年，又赶上雪灾，能抢到并积累下的物资有限，若是再过半年就不好说了，不仅人手便是兵器也会增加不少，只是，江湖杂耍……余淩你仔细，待上去后认真翻检一下。”

“明白！”，余淩点头应下。

杨娉不解，“赵大哥你是觉得玩杂耍的跑到这里当山匪不正常？”

“干这个的元旦元夕之时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便是再遭了灾也不至于弃了手艺干起这种卖命的勾当，若非有所图就是惹了什么人或做下了什么事……”，赵璟说着低头朝她笑了一下又转向冯先生道:“这些人里还有些会什么上索、杂手技之类的旁门左道的，浸淫江湖久了甚至药幻方技的歪门邪道也可能会些，冯叔当心。”

“叔明白，仔细区分，过个明路，堪用则用，不堪用就让明玉镜看着办！”

“赵大哥是说他们可能会变戏法？”

杨娉吃惊，抓了人的衣袖就要往下蹦，被赵璟一把抓住，“做什么？”

“去看看，变戏法的，再大变活人跑掉了怎么办？快！”

赵璟无奈也还是由着她，携了人从石头上跃下又回头叮嘱余淩照应好冯先生。

山口的空地上，程伯已经拎了方才那个男子过来让他点检人数。

余霜一手执鞭一手端着弓弩从旁监视。

冯璜下来，用刀驱赶了几个挨过揍的，手里还拎了一个被揍晕的。

杨匡过了一会儿才下来，下来时一手提枪一手拖着那个黑大个子。

将男女分开，男人两排，女人一排，打眼看去除了个别几个面带狰狞和不忿的外大多是又黑又瘦且面无表情的，有几个女人刚哭了两声就被余霜一鞭子抽的给噎在了嗓子里，只打嗝，没了哭声。

杨娉仔细看了，没发现有能够大变活人的物件才舒了口气。

冯先生这才赶到，喘了几口气后就甩开青色的袍角开始了他的善后工作，余淩跟他一起一边照应人一边留心搜捡。

王大叔拿着他的麻绳开始绑人，绑好了串成一串，麻绳不够，余下的只能用藤条替代。

黑大个子几个是分开绑的，将双手双脚互连于身后，一拉一紧整个人就成了一个反向弯起的虾米，再往地上一扔就成了冬日里从冰下捞出的鱼，蹦跶两下就没了气力。

却猛地，正在捆人的冯璜“嘶”了一声后又挥刀凌空斩断了一个东西，赵璟目力好，大喊一声“冯璜原地站着别动！”就携着杨娉蹿了出去，途中又喊一声“余淩去将药包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