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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是——这个输了,大哥你替我喝;那个输了,大哥你替他喝了也得替我喝;然后轮到小斐输了大成说:“你太小,不能喝,我替你!”
杨娉和赵璟两个就窝在一个角落里一边讨论那块寿山石一边看着他们闹腾,不时地还点评两句几人的诗句,不知不觉中,灯座上的烛花已经爆了几次。www.yiwuwenxue.com
金氏不放心过来看,却见大成已经喝的快要拿不住箭羽了,顿时哭笑不得地指着一屋子人说他们欺负老实人,又赶紧拿了两粒解酒丸来让他服下,好歹别误了明儿一早的拜年呐。
闹腾够了,几人又吆喝着出去放爆竹,“砰砰嚓嚓”的声音响破云霄,火光的艳影里雪花像极了凑趣的孩童,嬉笑打闹着一窝蜂地涌向火苗,然后在火苗的炽热中退而却步,最后幻化成雾气飞而升天。
未到五更,第一波拜年的人来,女人孩子由金氏和王婶子招呼,男人则是由冯念恩和王大叔陪着说话,王奶奶端了一筐子炒货出来给每个来拜年的娃娃兜里都揣上一把,再给每个手里放上几枚用红绳串起来的大钱,孩子们顿时喜笑颜开,挂在脖子里串在手腕上到处奔走相告。
小斐和冯璜跟着大成兄弟两个也一块出去转悠着拜年,杨娉无事便和赵璟一起躲到冯先生的小书房里琢磨着修改那张图纸去了。
图纸上,除了山里的寨子和眼前的村子外又添上了小张庄,纸幅不够就又添了一截,除了添加,三角腹地的虚化区也被填充了起来。
“这也太大太密了,干活的人要能看懂就成神了!”,杨娉叹声。
“便是看懂也不能拿出去,只可做自己参考用,等确定下来后还需要再画局部的详图,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着手将一部分复杂的细部结构做成烫样。”
“烫样?”杨娉瞪眼,“赵大哥你可真敢说!”
烫样是什么,那是营建的模型,用草纸板、木料、秫秸和油蜡等物制成,是为了给人观摩才制造的,当然也能为营建和后期维修提供参考,因为在制作中用到了熨烫所以被叫做烫样,制作精美的烫样堪称雅艺,难度自然也高,非常人所能为。
见她皱眉,赵璟失笑,“又不是要做的多精美,只把个别复杂的地方做出来就可以,不过就是给做活的人做个参考罢了,要不然他们恐怕是领会不了你的意思,莫非到时你要天天跟着去捡石头不成?”
“为什么是我去不是你去?”杨娉轻哼,“我上哪儿去找会做那东西的人去?”
“我。”
“啊?”杨娉睁大了眼,“你去做什么?捡石头?找人?”
“我是说我可以试试——”
“……”,杨娉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天天不睡觉啊?”
“什么?”
“哼哼,读书、练功、打理生意,还要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娉审视着他,眼里是不可思议的疑惑,还有同情,对就是同情,明明比冯璜大不了两岁,脑子里却装了两个冯璜都没有装的东西,难不成这人从生下来就是三更眠五更起的么?
赵璟浅笑,颇有几分自嘲的味道:三岁开蒙,开蒙就开始练功,母亲过世后便被姨母侧妃关到一个庄子上请了各种师傅教习,当庄子上同龄的小儿偎在娘亲怀里要糖吃时他在背书,当他们上树捉知了下河摸鱼虾时他在练功,当同龄的孩子还拿了风车到处跑时他已经握笔习字……那时候盼望的是学好了父王能够回京看他,然而父王甚少回来,教习师傅却越来越多……
“那时候庄子隔壁住了一位将作大家,我常趁着教习师傅们歇午觉的时候偷偷跑过去看他制作烫样,他看我人小又虚心便也不吝赐教……那是我过得最欢愉的一段时光……”,赵璟低声说着,眼里的神往渐渐退去,换成了忧伤,“后来,不知怎么就被姨母发现了,她让人毁了我偷偷存在大师那里的所有作品,还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说我不务正业,就连大师也……”
就连大师也遭遇了不测,看着杨娉不断蹙紧的眉头他刹住了话头,状似轻松地说话:“从那以后,我就长大了,变得自律了,懂得克己了,只为了有一天能够强大起来可以摆脱束缚,可以去做我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所以我的教习师傅从五个变成了七个,身份也从当世大儒变成了避世高人……家里虽管我管得严但从不短我的花用,而且每个年节还能得到不少赏赐,我就用那些银钱悄悄地置办了些产业,又在庄子上找了几个孤儿帮我打理……后来,父王把母亲的嫁妆也交到了我手中……”
“再之后,朝堂混乱,父王身不由己归京的时日更少,我也成了各方关注的对象,层出不穷的拉拢猜忌甚至暗杀都找上了我……”,赵璟凄凉一笑,又极为不在意地摇摇头接着道:“权利中心的惯例罢了,要么做一个供人驱遣的庸才,要么就与人同流合污,想要保住本心做一股清流——几乎不可能,除非你是真的不可撼动。侧妃是我母亲的继妹,并不得父王宠爱,进王府多年而无子嗣,初时将我当成了她的筹码故而严加管教,后期全然听任我的……外家指使,为了其同胞兄弟而与外人勾结,又想以我为要挟逼父王站队……多方争夺威逼之下我便将计就计……”
一贯的浅笑,一贯的温润,只那笑容却让杨娉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名状的凄凉,难怪这么一个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却总给人清冷沧桑的感觉,难怪在这样本该恣意潇洒的年纪里却有着冯叔一般的城府思虑,也难怪在老先生安排的让小斐深感吃力的课业中却可以游刃有余……
父亲的忽略,母亲的早逝,再加上姨母和外家的利用以及外界各种势力的拉拢或排挤,那样的境地里还能初心不改成长如斯,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煎熬和捶打,杨娉不知道是该钦佩还是该怜悯亦或是该心疼。
如是想着她的眼底就涌上了一种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绪,“赵大哥你,可真不容易……其实你父亲,或许也不是忽略你,他应当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这话让赵璟的心颤了一下,想着他当初想以性命试探亲情的做法不觉就有了几分赧然,“为何会这样想?”,他试探着问。
“父子亲情啊,还需要理由吗?”,杨娉答的理所应当,“你是不是看别人家的孩子有爹爹教导功课、有娘亲侍候茶饭觉得羡慕?是不是见别家的孩子犯了错惹了事有爹娘亲人帮着出头觉得过瘾?不是的,我们家也不是,赵大哥你知道的我们家的男子十六岁都是要上战场的,这一去要么是提刀马前饮马翰海、要么是横刀向天马革裹尸……父亲的教导?父亲的教导都在战场上,我祖父曾带着伯父和我爹爹父子三人同场作战过,我伯父也带着我两位堂兄同场作战过,那就是父亲教导儿子的过程……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家的父子亲情是在血与火的淬炼中磨砺出来的,无可摧毁!”
“哦,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说父母之爱子的方式不同,但你们那样的家族……就不好说了,我也不了解,或许真的没有亲情……反正不招人待见是真的!哦,我没说你……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他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你,当然他的方式可能不对,可能有偏差……”
杨娉越说音调越低,说到最后都要没了动静,赵璟起初为武将之家的大义、气节和风骨慨叹,后来都忍不住想要笑了,“怎的就不招人待见?”,赵璟笑起来问她。
“啊,我没说你,你还挺招人待见的……”杨娉讪笑着不好意思的回答,脑袋歪了歪接着就换了话题,“我原来怎么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你呀,你见过我没?哦,也对,你比我大那么多——”
赵璟:“……”
赵璟顿时就觉得一股心火被这姑娘给拱了起来,同时又十分的无力又无奈,忍了几忍终是似笑非笑的开口:“我比你大几岁?”
杨娉怯怯地伸出一只手,“四岁,还是五岁?哎呀,我又没说你老,你风华正茂你意气风发你年轻有为你是翩翩浊世佳公子行了吧?我就是个小丫头,赵大哥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说正事呢,你听说过我没?”
“幼时见过你父亲,银马雕鞍风流儒将,一度是我敬仰的英雄,后来知他伤病我曾伤怀许久……”,赵璟用满含向往又带了遗憾的表情回答,继而降低了音调道:“你,我大约是没见过……”
“哼,没有就没有,什么大约!”杨娉一边轻哼一边满架子上扒翻冯先生的茶叶,“赵大哥,我想喝这个……爹爹第一次受伤去芳菲谷疗伤时遇见了我娘,成了亲,次年有了我,我只在京中长到一岁多爹爹就又上了战场我就随我娘去了我外祖家常住,爹爹这一去用一年的光阴荡平了北戎三镇,然后他又受了伤又去芳菲谷疗伤,我就还继续住在那里,然后我大堂兄上了战场爹爹便没再去而是改成在家编写兵书,我们一家就在杞州和京城两地辗转,但还是在芳菲谷住的时日更长 ,所以你上哪儿见过我去?哎呀,你少倒一点,多了太烫!便是见过,你也不会和我做朋友的——”
“为何?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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