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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山深处今日迎来了她的第一批客人,客人反客为主在山谷中依托结实的岩壁搭起了两间木屋。m.wenyuanshu.com
木屋的主人一位是满脸虬髯的大汉,一位是脸膛黝黑眼似铜铃的男子,另一位是有几分书卷气身材清瘦左腿略跛的年轻人,程伯带着小斐赶到时三人正围坐在木屋前的篝火旁烤野鸡。
黑脸大汉撕下一只鸡腿大笑,“大哥,没想到这深山老林里竟有这样的好地方,早知道,老子才不跟那帮子混球夺啥子水葫芦,娘的,老子在这里招兵买马杀过去给主子们报了仇——”
“老二慎言!”,虬髯大汉厉声阻止了他:“别忘了徐二公子是如何叮嘱咱们的,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撵回去守着水葫芦!”
水葫芦是他们几年前从水匪手里抢回来的一片芦苇荡,虽说是扼守湄河的一处要塞,但明面上的生意不能做,暗地里的黑生意哥几个不让做,又整合了手下一帮子嗷嗷待哺的弟兄,全靠着黑吃黑得来的那点东西,天天的也只能春夏看着野鸭子,秋冬看着干芦苇望河兴叹了。
现在听大哥说让他再回到芦苇荡去给那帮子弟兄找吃的,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讪讪地咬了一口柴的塞牙的野鸡肉将幽怨的目光投向一旁正悠闲地扒拉火堆的书生,“小七——”
被叫做小七的书生抬起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二哥,你可知大哥为何要带你来?”
“啊哈哈……当然,二哥我能征善战!”
书生笑着摇头,“非也,非也……大哥是怕把你留在那里给三哥他们添麻烦……”
“小七,你!”,老二怒起一脚,幸亏脸黑,羞恼的红晕才看不出,“你真是,枉费了哥哥平日那么疼你,摸得野鸭蛋都给你吃了!”
“哦,那就多谢二哥了!”,小七说着又把野鸡从对方手里抢了过来。
虬髯的大汉也笑,起身走了两步透过树梢看看已经转到了中天的月亮又肃然道:“程教头他们快该到了,老二随我再去转一圈,别哪个旮旯缝里再猫着什么畜生吓着了小公子,小七你留下看好火。”
“不用了……”,远远地,程伯那特有的冷硬的音调响起。
火堆旁,老大定在了原地,老七倏地站起了身子,老二却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透过升腾的火焰看向黑暗里走出来的一高一低两人,等嘴巴里的肉掉出来后才跟在大哥和老七身后踉踉跄跄地跑到小斐跟前单膝跪地行了个军中大礼,“杨忠(杨匡)(杨赋),见过小公子!”
“三位叔伯快请起!”
小斐快速趋前将人扶起,再携了杨忠的手扶他在火堆旁坐下,程伯冲黑暗中的某处打了个手势后也招呼老二、老七坐下。
“忠叔,是将军府让众位叔伯们受累,杨斐代伯父和父亲向各位叔伯致歉,更感念各位叔伯对将军府的不离不弃!”,小斐说着便施了一礼,见三人慌张要起又再托住了杨忠的胳膊,“忠叔,您让我说完,我要说的是我长大了,将军府没了还有杨家,有我、有姐姐还有小妹,我们必不会让任一故旧流离……以后各位叔伯就把我当成是你们的子侄,我和姐姐一定会让大家过上安定的日子!”
听小斐提到故人杨忠三人心中不免悲愤,又看眼前的小公子那肖思故人的模样和浑身上下洋溢出的杨家人特有的气质心中又添几分希望,八尺的汉子竟是哭的双目通红,“我等本就是杨家家将,生死契阔,生生死死、世世代代都会守护家主,捍卫杨家香火!”
关于如何安置这些人先前二舅舅派人前去接触时已经通过气了,详细的又有姐姐在操心,小斐今日前来一为见见这几个旧人二是想亲耳从他们口中听听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杨忠所言,当年大军被调出击时伯父并不在军中,是监军拿了朝廷的军令以及伯父的虎符才调的军,杨家军的几员老将和二堂兄拼死阻止然而军令如山不得不从,而恰恰在此之前伯父收到密报说致使祖父兵败的先北戎大皇子率小众过“死亡谷”。伯父报仇杀敌心切又笃信消息来源无误便带了大堂兄及三千骑兵前往“死亡谷”迎敌,在“死亡谷”迎敌的状况如何杨忠他们不知,只知道当伯父他们风尘仆仆地追上大军时大堂兄已然身负重伤,且十万大军已经几近陷入粮草无继又左右夹击的险境。杨家军徒手作战、拼死抗敌后却又适逢巨大雪崩,十万大军半数被埋,两位堂兄殒命,伯父带领部分精锐绝处求生竟是翻过了雪山又遭围击,所剩寥寥,终是自刎而亡。
杨家军在三年内两次大败,令朝野上下震怒,消息传来要求惩治杨家的折子檄文如雪片一般堆满了整个宣和殿。
随即,内卫出手,杨家以及与之有关的几家人被杀的杀、被查抄的查抄、被流放的流放,杨家的女眷却是在祖母的带领下于内卫还未进府的时候便慨然赴死。
当时自己一家四口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处于从芳菲谷回京城的路上,与内卫的明面出手不同他们遭到了多次暗中截杀,护卫悉数倒下,父亲受伤,是外祖母收到了祖母的亲笔密信让两位舅舅火速带人赶到才将人救了出来。
后来便是与之有关的人家被连累,包括芳菲谷,虽顾忌到“神医”的名头以及影帮在江湖上的地位未将事情做绝,但也将外祖一家悉数看管在了芳菲谷内。
杨家残余的家将和兵勇也因此零落……
杨忠的话落,四下里一片静寂……
谁之怒?
战功赫赫的杨家,赤胆忠心的杨家,为边境安宁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杨家,承载着功业的光环也背负着惨死的屈辱。
谁之故?
敌人的奸诈?小人的通敌?伯父的大意?军令的调度随意还是上位者护不住他该护住的人,国之重器的陨落竟让朝廷割让出了峤关以西三个城池以求得短暂的和平,以至到如今依旧边疆不稳。
夜枭声声,是凄凉的悲吟……
大漠狂沙催枯骨,烽烟起,千秋功过只能留有后人论……
良久,还是程伯先开口:“先不说这些,二小姐已经就如何安置大伙儿做好了筹算,一步一步来,大雪之前先带进来百十余人,挑身强力壮的,清地、量地、搭窝棚、挖地窖……明日我带人送些粮食和用具过来,此地酷寒先把柴火备足,这时节多数猛兽已归山,但狼那畜生却是四季都有,还是要多加防备,周围多挖些陷阱布置一些机关……有事还用原来的法子传信。”
“辛苦二小姐了,让二小姐小小年纪就承此重任,实让我等不安!”,杨忠应的仔细,“陷阱已经在布置了,也请二哥放心!”
“嗯——”,程师傅点头继而又道:“还有小七,家里来了位老先生,等这边收拾利索了,你可以去村里请教他学问。”
杨赋的眼神亮了亮又归于严肃,“不用了二叔,我现在就想着帮大哥安置好咱们这些人,能出出主意也好,再说等大家都来了我还能教大伙儿认几个字,若是有合适的书倒是想麻烦二叔让人送过来一些。”
程伯沉默片刻后点头应下。
杨娉开始着手画山寨的图纸,纸张笔墨备好才意识到当日小舅舅所言耗神耗力的缘由,明面上能看到好说,难的是看不到的那些,比如机关、比如地道、比如陷阱、比如消息道……没有实地的踏勘根本做不到。
固防,不仅防要猛兽的袭扰,更要防人。
杨娉将大纸卷起提笔开始罗列要营建的东西:议事厅、演武场、住房、饭堂、药堂、马场、料场、仓房、地堡、通道、瞭望台……
这还仅是山谷内,山谷与村子的连通呢?
人到了后的营生呢?
伤残之人的安置呢?
家眷的生计呢?
物料的运送呢?
杨娉一边咬指甲一边动笔……
赵璟今天又一次被人抱到院子里晒太阳,院墙外的那棵老柿子树在他的见证下从满树的金黄变成了今日只剩梢头的几片干枯,初冬的暖阳照得他抬手遮住了眼。
一旁,两个小伙儿又较量了起来,赵璟安静地看,自从那天程师傅答应了让自己留下来后,他觉得墙根的严霜和屋顶的茅草都藏了诗情画意。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与人一同吃用盆装的看起来乱糟糟的菜,而那看起来肥腻的猪肉片子吃进嘴里原来可以唇齿留香,还有那些其貌不扬的各种丸子原来也可以吃出宫苑珍馐的味道。
而眼前这两个一度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小伙子竟然也开始极为诚恳地邀请自己来给他们的比试做评判。还有昨天,邻家那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用筐子端了十几个金灿灿软绵绵去了涩的大柿子送来,看自己不方便还洗了一个捧着送到了自己手上,他觉得自己大约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柿子的甜糯不会忘了小姑娘那双天真而略带怯懦的眼神。
原来真有天高云舒风物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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