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轻微的软组织损伤引起的，脚踝再度肿胀。m.yiwuwenxue.com你很幸运，之前骨折处的关节接缝长得很好，这让你这次没有再度受伤。”不室优乖乖坐在问诊室的椅子上难得安静，原田雅功站在他身后，两个人一齐看着医生拿着黑白CT投影嘴里念念有词，“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休息，今晚过后就可以进行热敷了。”

不室优默默点头证明自己有在继续听，医生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是运动部的吧，你这样的状况我看见太多了。还没好透就自己逞强训练，还好还不是很严重，热敷休息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你们年轻人身体长的快，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去自己多注意。”

原田雅功一一把注意事项记下准备回去棒球部时候转告给监督，看着站起来的不室优，两个人一起和医生道了谢就准备转身出门，背对着他们的医生突然补充了句，“对了，你记得一周后回来复诊，这一周里做做普通练习就好，过量的训练只会适得其反。”

“你是队长吧？”医生朝着原田雅功方向抬头，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原田雅功应了声看过去，“那你回去多看着点你队友，虽然这次看起来不严重，不过接连性受伤不好好处理，后面就容易恶化成习惯性损伤，那个时候再想这么简单治疗就不行了。”医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原田雅功这才领着不室优离开问诊室。

他们两两相对无言离开医院，打上计程车依次上车。原田雅功报了稻实的地址后再看向不室优，他们刚才的话题终结在不室优的最后一句，然后计程车到了医院门口，他们就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不室优对自己的回答没什么想说的，现况下他也不能再思考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拿来应付原田雅功的回答就算被驳回他也无话可说。

合作、天赋，他在心里盘算着，在这两个词汇间圈出了个放大的问号。

日本人向来有一种微妙的甲子园情节，尤其是在十六七岁的男高中生群体中尤甚，仿佛打棒球的终极目标就是为了前进去到理想中的圣地，去到甲子园进行朝拜，亲自踩上黑土。打进甲子园的高校会被路人与观赛者在往后的多年内成为茶余饭后的津津乐道，没打进甲子园的学校在痛苦过后倒更像是把这失败当作不完美的遗憾，最终凝聚成心头的白月光与朱砂痣，过了十几二十年后在怀念青春时，也一以贯之地以想当年我距离甲子园还差多少为打开话题的切入点。

不室优很难理解这样的想法与行为。

有天赋所以就去做天赋所在领域的事，然后获得胜利，胜利至上的思想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通用法则。现在再来说什么团队合作与队友对手什么的，是能在九局下半多得一分还是能多打出一支再见安打。他向来认为什么热血与激情是只有少年Jump里的少年漫主角才会高喊的口号。

很可惜，他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所以他对原田雅功的那句“你有看过你的队友与对手吗”无感，用眼睛注意到就可以了，更深层次的那些不室优秉持着拒绝、不靠近、不接受的态度。

反倒是被天赋限制的观点更让他感兴趣，球探与记者常常在夸耀某个选手时以“他很有天赋”开头，以“他是个天才”之类极尽夸赞之语来形容进行收尾，从中可见天赋并不是什么负面的东西，

但是或许天赋也不是什么全然都是正面的优势。不室优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还太过年轻，也太过自大，对这个困扰不少为天赋所困的天才们的谜团做不到感同身受与理性的自我解答，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此刻他只能宅在计程车狭小的空间内，犹豫着是要避开还是和原田雅功对上视线。

进行更多的社交让他感觉会变得很疲倦，但是原田雅功占据的是一个模糊界限的定位，既是棒球部的队长又是同寝室的学长，孰远孰近都是个问题，近而微妙，远却不安。

他张了张口，然后就听见自己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是收到讯息特有的消息提示音。

——得救了。

不室优这么想着，顺理成章抽出手机，以自己需要回复短讯为借口避开了和原田雅功再次交谈，他低头点开Line，不出所料，是同在东京另一端的某位青道新生延迟许久的回复。

>“抱歉！！小优，最近训练安排太多了一直没有看Line.”

我就知道是这样，不室优在心里啧了声，对这个本质上是棒球白痴的家伙无话可说。

>“…小优居然已经进入稻实了吗？好厉害，虽然不能和小优同校，不过同在东京的话迟早有一天会碰上的吧，我可是会成为青道的首发投手，毕竟我的目标可是Ace啊！”

这家伙，除了投球和Ace估计眼里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吧，真的没问题吗。

不室优皱眉想起泽村荣纯自己一无所知的尾劲球，那个乱飘的弧度，应该会让第一次接他球的捕手感到惊讶吧。不过这也算是那家伙的特色了，毕竟没有特色的投手还不如发球机，不室优这么想着，兀自肯定地点开下一页。

>“…哈哈哈，若菜他们的短讯我也看了，不用担心我，反而是优你，在稻实怎么样，有好好接到球吗，当然…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想给优你一个惊喜……不过因为太忙而忘了这件事也是没有办法。”

看到这不室优微微勾起嘴角，说来说去都是笨蛋发言，虽然他对泽村荣纯提到的只言片语的关心十分受用，但面上还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对了，跟着优你的时间来吧！在哪里见面都可以，我会准时赴约。”

不室优拉到底，思考了下最近的休息日，正好被去医院复查的日子覆盖，这让他有些沮丧。他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还是删掉了，准备等到有空再去回复。

是时候晾着那个笨蛋让他知道不及时回复讯息的可怕后果了，不室优关闭手机，终于心情稍稍好转些许，一派轻松地转过头就和注视这边动静许久的原田雅功对上视线。

不室优：！！!

难道刚刚的表情变化全都被看见了吗。

不室优瞳孔骤缩，但原田雅功对此没什么想法，他一言不发只有些微疑惑地看着蜷缩在计程车后排座椅角落，明明空间还很充，足够再塞下一个成宫鸣，但却自顾自占据角落里像只应激的猫一样紧紧盯着他的不室优。

原田雅功想了想，以平常安抚成宫鸣的语气尝试随便说了几句话岔开刚刚紧张的氛围，然后看着不室优缓缓恢复成平常模样后隐隐约约摸到了如何对待这个一年级后辈的方法。

他们维持着好不容易达成的平静与和谐直到到达稻实，下了计程车后不室优跟着原田雅功去棒球部找监督汇报情况。

不室优慢吞吞踩着落在地上的几片树叶走进棒球场，抬眼远远看见多田野树此时正在牛棚帮二三年级的投手蹲捕。与刚在看line时的积极状态相比，踏入稻实校门的那刻，不室优再度陷入萎靡与低迷中。

原田雅功向监督转述了医生的话语，并针对不室优后续一周的训练安排谈了自己的看法。漫无目的只是来躲懒的不室优听到一半眼睛缓缓睁大，他迟疑地看了眼监督，再看了眼正在说话的原田雅功，

……什么叫虽然脚腕受伤很可惜，不过上半身的训练也很重要，但是对捕手来说不能忘记接球的手感，所以就坐着去接球吧。还有什么为了锻炼上肢力量可以进行负重训练的增加，先一步习惯就能更快地适应，下半身的训练等复查结束后再一起补上。

不室优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的他别说是5kg的负重了，体力条脆成白板就连3km无负重都常年倒数第一的他现在还要加负重，即使不是现在开始，而是等到脚伤好透后，但这不就是明显告诉他这是你最后的舒适期了，等你没病没伤你就去魔鬼训练吧。

不室优只觉得眼前一黑，撑着桌子的手臂都有些颤抖。他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和这位队长单独相处期间有没有惹怒他或是有什么礼数不周之处，所以才会让原田雅功说出如此折磨的令人痛苦的话语。

听得一愣一愣的监督也迟疑着看了眼不室优，尝试说到，“可是不室同学…作为投手也是大有前途，我们还在考虑其他更多的可能…。”原田雅功直直打断了监督的话，他只是像往常无数次沉默般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对此下了定论，

“他不适合去做投手。”

不室优竖起耳朵，虽然他自己也早已认定自己不会去转职做投手，但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和从自己口中说出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他和原田雅功的交际并不深刻，两人之前也没什么交情，但是原田雅功此时就能这么如此笃定地说自己不适合反倒让他生出几缕不合时宜的逆反心理，秉持着礼貌的态度他准备听完原田雅功要如何对他的话进行说明与补充。

“他是天生的捕手，看过他比赛的人都会感觉到。”原田雅功顿了顿，想起自己看过的那场Senior决赛，只在五局上半换捕的不室优，与后续持续到九局下半的零封一样惹人注目，不是因为脸或人气抑或是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而是只有捕手才会感受到的，投捕关系中的绝对信赖与掌控。

这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在不室优身上却显得格外矛盾。

只能看见投手的捕手，真的能一直赢取胜利的桂冠吗。他的胜利，究竟是团队的胜利还是一个人的胜利。原田雅功心里想着，没有全部说出来，只是看着面前的监督。

在一场棒球比赛中意外因素太多而不能全然覆盖，能够影响到投手的因素远远超过可被列举出的，风向与潮湿度，当日心情与投球手感，甚至吸汗衫的重量与直晒的日光都会影响到投手的发挥，投球对投手来说本就是一场巨大的心理与体力上的消耗，漫长时间消磨的不仅是耐力，还有理性。如果说赛场上的所有以上条件都是在削弱投手本身呈现出的最佳状态的话，那么捕手的出现就是引导、并最大程度牵引投手，发挥出他们本身就具有的力量。

“这家伙，能百分百发挥出投手的力量。”原田雅功注视着一旁竖起耳朵的不室优，看他一副我不想听我一点都不在意你们在说什么的模样，但身体就差直接贴过来了，摇了摇头继续说，

“虽然百分百的说法十分虚幻，归属于难以定义的数值，不过与他搭档的投手在后续的数据处理中，无论是球速还是精准度，都明显表现出了，也成功证实了这个结果。”原田雅功收回视线再度看向监督，语气认真。“现在让他转去做投手，只是在浪费他的才能。”

不室优收回偷听的耳朵，恢复成之前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盯着脚底没东西的地面，注视自己的影子，他重复了原田雅功最后一句，他把才能这个词语放在嘴里颠来倒去咀嚼，像是一块被含了太久的糖果，他从里面得不到应有的甜度。

“我…我知道了，我会再去和教练商量这件事的，原田队长，你先去训练吧。”监督喃喃着，一副受到冲击的模样，明显他已经被原田雅功的一番话说动了，对于要将不室优转为投手的想法从原先的九成九直接落至一成，他盯着不室优的目光像看见什么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这视线也成功让不室优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妙，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不室优倍感危机，看着原田雅功道别后离开休息室去往牛棚，忙走了两步说自己也要去熟悉牛棚环境，尾随着原田雅功远远避开监督的注视。

不室优踩着树叶的阴影踏进牛棚，正欲去寻找多田野树的方向，抬眼就被一个漏接的捕逸擦过发梢，他后知后觉看向投球的方向，是扬起下脸的成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