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到底是在测试什么？

不室优颇为无语站在投手丘那个小土堆上，在本垒板那进行蹲捕的郝然就是他刚刚才认识的同级多田野树，不室优拿着四缝线的小白球一上一下抛接着，打击区的打者扶了扶打击帽十分谨慎地看向这边。m.nmghmwl.com

只是走了一回神，不室优就被监督安排到投球位置，一句话没说就被强迫一脚踏上投手丘。这让他一时也摸不清头脑，二年三年的前辈早先结束了晨训，秉持着凑热闹宁可多看也不错过的原则纷纷围在球场外围的铁丝网朝里看。

多田野树一路小跑跑上投手丘，不室优挑了挑眉看他拎着面具凑近，

“不室君……虽然不知道国友教练的意图，不过监督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会的球种吗？”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所面朝的对象是一个与他相同的捕手而不是平常面对的投手阵，多田野树迟疑着挠了挠脸颊，虽然他对教练组的决定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于是他添上一句补充，“当然…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只要朝着我的手套扔过来就好，我会尽量接住的。”

“我知道了，多田野。”不室优拍了拍看起来明显比他还紧张的多田野树，用手套碰了碰他胸口，安抚性地点到为止。

“朝你的手套扔过去就好了是吧，投直球这一点我还是会的。”

大概，不室优默默在心底补充，目送着多田野树一路跑下投手丘在打击者身边蹲下，满脸严肃拉下防护面具。

明明只是个新生入部水平测试，怎么就发展成新生内部的红白战。

而且，他还被安排成投手。完全和自我介绍时的说语打不着干系，不室优缓缓叹了口气，回想了下自己说的的确是捕手，也没有什么容易混淆的地方，发展成现在这个状况只能说是出乎意料了。

不室优拉了拉帽子，瞥了眼蹲在多田野树身后拿着测速枪的监督。

此时站在B操场外的成宫鸣此时也是如出一辙地发出疑惑，“教练怎么让那家伙站上投手丘了，他不是捕手吗？”

原田雅功抱臂看向场内，细心留意到多田野树身后的监督手里的测速枪，大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没有继续说话。

成宫鸣见从他那得不到解答，朝向另外两边同样在看新生热闹的白河胜之与卡尔罗斯，白河胜之没说话，只看着在蹲捕的多田野树出神，卡尔罗斯笑了笑，“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鸣，你也想知道教练的用意吧。”

成宫鸣左看右看确认自己得不到什么解答，皱着眉头看向场内。

B操场内，不室优上下抛接了两下小球，站在投手丘上低头踢了脚土，

投手丘因为还没有人踩过的缘故所以没什么崎岖不平的地方，加上早训刚开始，他是今天第一个登上来的人，享受到了一般只有首发投手才有的待遇。

原来站在这里是这样的感觉。

不室优环视了眼周遭，外野手和内野手各自就位，捕手和打击者在打击区视线灼灼盯着他，整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这让不室优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十万伏的闪亮灯泡，他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算了…还是别想了。

……荣纯是怎么投球来着。

不室优在记忆迷宫里搜寻了下泽村荣纯相关，精准定位到投球姿势。

他模仿着，尝试抬起大腿扭转腰部，带动胯骨转了个半身，手臂抻后尽量地幅度打开到最大，甩臂时让白色小球摩擦指尖贴着二缝线投掷出去，球面扣住手指摩擦指尖正欲旋出手时，不室优反射性察觉到微妙的不安，

感觉哪里不对，好像忘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右腿踏地，重力加持下全身重量全都重重砸在脚腕支力点，一阵猝然的如过电般的筋络痛楚冲上后脑，不室优眼前一黑绷住唇尽量不让动作走形，在一瞬的痛楚中把手中的小球率先朝着前方蹲捕的多田野树的手套投掷出去。

他抬头看见打者率先挥棒心下一安，再看球飞去的方向距离手套相隔十分遥远，多田野树连忙起身去用手套补球，小白球却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擦过多田野树的脸颊重重砸在他身后的铁丝网上。

……是一个大爆投。

他忘了东京Senior退役赛时最后的脚腕受伤还没完全进行相应的康复训练。

不室优静了静，朝着多田野树脱下帽子喊了声抱歉。

多田野树反应过来挥了挥手示意没关系，原本半蹲在他身后的监督看了眼测速枪的显示结果对着经理说了几个数字，朝着投手丘上的不室优点头让他投完这一局。

B操场外的成宫鸣看见这一球最后是个大爆投没什么反应，一反往常倒是很安静。

“教练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吧。”他淡淡说了句，原田雅功看着场内在进行记录的经理。“是的，现在应该已经确认了。”

“刚才那个爆投的初始速度大概也有138km/h左右，动作稍微走型，那家伙，作为捕手的话，是个镭射肩啊。”

原田雅功不置可否，成宫鸣从鼻子里哼了声，

“就算他是投手也没什么，稻实的王牌可是我，那样的小鬼还是乖乖做好本分当个捕手吧。走了，白河，卡尔洛斯。”

成宫鸣说完就走，卡尔罗斯朝着白河胜之耸耸肩，两人一起跟着成宫鸣离开操场。原田雅功最后看了眼投手丘继续颠着球的不室优和在一次捕逸后很快恢复过来的多田野树，也拎起棒球包离开操场。

“不要灰心——再试一次，不室君。”

多田野树朝投手丘喊了声，不室优点了点头再抛了次棒球。

像之前一样再度抬腿扭转腰胯，大展开手臂手腕使力，指尖摩擦小球朝着捕手手套飞去，

“坏球！”

打击者没挥棒，目送了一球。估计是刚刚的大爆投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不室优摸了摸鼻子。

除此以外，控球也是个大问题。本身不是投手出身的他突然被临时征调上投手丘本来就有够困难，现在再谈那些对投手的要求实在有够为难。

也难怪说投手都是心灵敏感且脆弱，亟须队友支援的生物。承受着压力的同时还要保证球速和一定的控球力，面对着打者区的打者凶狠眼神和精神压迫的同时还要像个超大电灯泡成为聚集视线的焦点，没有个大心脏的话换成谁都很容易被压垮。

晚上再给荣纯发条line吧，暂且原谅他没及时回复讯息了。

不室优收回思绪，看着打击区握短打击-棒的同级，旁边蹲捕的多田野树明显都比站在投手丘上的他还要紧张，肉眼可见地出了满头冷汗。

……怎么感觉角色对换了。

不室优没什么压力，高高抬起腿，转腰扭了个半身后以右脚踏地，在第三次猝然袭击的脚腕抽搐性刺痛中皱眉面无表情加重肩膀传递的甩臂力气，朝着捕手手套扔掷出白球。

打击者瞄准这一球挥棒出击，金属棒接触到球面重重一甩，飞行弧度很高飘向右外野，外野手后退跑了几步，手套一合成功接杀。

不室优扯了扯帽檐从投手丘上走下来，多田野树站起身跑过来张口就是夸赞与安慰，不室优扯了扯嘴角视线复杂看着他，多田野被这双眼睛看着不知不觉顿了顿，

“怎、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不室君？”

不室优摇了摇头，拍了拍多田野树的肩膀，“没什么，只是觉得像多田野你这样的风格也很好。”

“诶……诶？”

感受到自己被当作投手对待并对此十分不适应的不室优没有继续说话，注意到教练在看这个方向，他迟疑了下慢慢小跑过去。

监督和已经记录结束的经理对着手上的记分册在说什么，国友广重看见不室优小跑过来，把记分册翻到刚刚的一页，监督倒是见他过来看上去变得很激动，

“不室同学，你的初始测速已经到了140km/h，三球之内的误差在2以内，如果作为投手来培养的话作为三年级之后的王牌也是大有前途的。”

“不室同学，你觉得呢？”

不室优看着监督殷切的眼神，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咽下，他抬头和教练国友广重对视，从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庞上他也看不出什么倾向。

这摆明让他自己决定啊。

不室优捏了捏手指，尝试从自己的词库里寻找婉转一些的借口或推辞。

可惜没有。

“抱歉，监督，我只会是捕手。”不室优慢吞吞说着话，抬眼看着监督的笑凝固在脸上，“我做不了投手，而且也不感兴趣。”

不室优有些烦躁，对他自己，也对其他更多不知名的谁。

“没关系，这都是可以后面再说的，不室同学。你这样的球速只做捕手太屈才了……”

去打棒球太屈才了……你会继承你父母的天赋，优，再多考虑一下吧……

“你完全具有本格派速球手的绝佳天赋，只要经过稍加培养…”

看那个孩子…他的母亲可是桃女士……

不室君……你父亲上报纸了，你看见了吗？

不室优甩了甩头，想把那些不太美妙的过往回忆甩出大脑，监督看他动作愣了愣，“当然…我们不是强求你，只是现在有三年级的原田顶在前面，捕手阵比投手阵的竞争更大，不室同学，你可以再多考虑……”

“监督，我做不了投手。”不室优在‘做不了’上加重了语气。

监督讷讷还想再说什么，国友广重开口打断了他，他扫视着不室优，莫名的危机感与压力让不室优皱起眉头。

“我看过你在东京Senior的比赛，作为捕手和投手，你都很有天赋。”不室优抠着衣角没说话，“但是，你应该自己也发现了问题。”

一旁的监督插不上话，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是的，我知道，教练。”不室优放下衣角，闷闷出声，并换了条腿支撑身体重量。

他抬起头看着国友广重，“我知道的，教练。”

“东京Senior那边的教练已经把你的档案送过来了。”国友广重看着他，“你有三天时间进行调整。”

国友广重结束了谈话，吹哨示意攻守交换，红白战双方轮替棒次。

不室优目送教练走远，瞥了眼还搞不明白的监督，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一声，这里不比在东京Senior可以随时以请假为借口翘掉训练。

“抱歉，监督，我可能需要请假。”不室优晃了晃自己的右脚腕，“呃……我的脚腕旧伤复发了，刚刚在投手丘上的时候。”

监督回想起第一球的那个大爆投，迟疑地说，“是……刚才那一球吗。”

不室优点了点头，“是在东京Senior退役赛时最后棒次跑垒时的强撞击性骨折，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完全恢复，可能去医院观察决定是否要复健。”

监督无言与他对视，“回去让队长，你知道的，和你一个寝室的原田雅功，带你去医院观察，这几天的训练你先不要参与了，我会处理好部里的手续。”

不室优没说话，漫无边际发着呆。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不室同学，转为投手那件事…，你先好好复健。”

不室优收回思绪点了点头，目送着监督离开去记录其他队员的数值。

多田野树结束个人数值能力测试和红白战收尾后小跑过来，远远看了眼教练和监督的背影，再回头去看在又开始发呆的不室优。

“发生了什么吗…不室君，还好吗？”

不室优摇了摇头，搭着多田野树的肩膀。“没有什么大事，一点小问题。去吃饭吗，稻实的食堂我还没去过。”

“结束红白战就可以解散了，教练刚这么说了，现在要去吗。”

“那走吧，希望会有樱桃挞。”不室优捏了捏领带，跟着多田野树一起去休息区收拾好个人物品。

不室优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line，瞥了眼最顶上的聊天框，还是灰色的未读状态。

他吸了吸鼻子，看起来今天不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