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了，室内温度远高于室外，温暖的气息烘得三人都感到了微微热意。m.jingsiwenxue.com

钟故园穿过狭长走廊，拐弯按门铃，那扇看起来像是私人住宅的门终于打开。

门有两层，里面是正常的门，外面是一层可伸缩的防盗拉门；里面的门先开，一个穿着米色毛衣长裙，气质文雅的短发中年女人出现在三人面前。

她先看见钟故园，‘唉’了一声，旋即目光又瞥见钟故园身后两个年轻俊俏的男高中生，顿时发出‘哇哦’的声音。

那声音让两个男高中生微妙的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女人把伸缩拉门也打开，笑眯眯看着钟枌榆和余然两个小男生：“快进来快进来——”

钟故园：“别看了，这两个都是我弟弟，未成年，高中生。”

“未成年啊——”女人语气里出现了明显的遗憾，但目光很快便从他们身上挪开。

她从旁边鞋架上拿下三双一次性拖鞋拆开，放在门口：“先换鞋再进来，今天的菜单挂在桌子上了。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吃饭，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回美国呢。”

钟故园诧异：“怎么会这么想？”

女人摊开手，略微收敛了脸上嬉笑的表情，道：“这不是听说你爷爷去世了吗？还以为你会没心情出门，之前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打电话关心一下你。”

“不过我想了一下，觉得钟大少爷身边应该不缺人关心，就不多此一举了。”

三人在客厅餐桌面前坐下；房间的客厅位置很大，被屋主做了二次改动，将东边一部分用玻璃隔离出一块厨房。这样食客就可以在坐着等菜的过程中也顺便欣赏厨师做菜的姿态。

在铺着厚重波斯菊花纹的桌布上，红漆木片制作的菜单残留着明显的岁月痕迹。

钟故园熟门熟路伸手去拿菜单，打开——菜单方面正对着对面两个高中生，钟枌榆坐得随意，瘫在软椅上后便侧着头肆无忌惮打量起半透明玻璃后面的厨房。

厨房被打理得非常干净，在镁光灯照耀下一整排银光闪闪的厨具，是能让强迫症患者都感到赏心悦目的整洁有序。

私厨的主人程雯清——也就是之前和钟故园交谈间颇为熟悉的中年女人，一手拿着小巧的翻挂式笔记本，一手拿着圆珠笔：“想吃点什么？”

钟故园：“杂酱面，再来一份白果炖鸡。”

程雯清笑眯眯：“那我再给你们每个人追加一份甜品，不收钱，就当我请弟弟们吃的。”

钟故园把菜单合上，放回桌面：“随你，不过别给我加了，我不爱吃甜的。杂酱面单独一份别加茄子。”

钟枌榆连忙：“我爱吃茄子。”

钟故园：“又不是给你点的不加茄子。”

程雯清对兄弟两的拌嘴熟视无睹——她开私厨的，客人千奇百怪什么都有，像钟故园这样只是偶尔带两个弟弟过来吃饭的，已经算是非常好相处的正常人。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将今天下午刚送过来的新鲜食材一一取出。程雯清做饭整个过程非常的令人赏心悦目，当然不排除其中也有程雯清本身就长得十分美丽的缘故。

隔着玻璃看程雯清做菜就好似在看一件美丽的行为艺术品，同时兼具有食物的香气不断从厨房传出来。

杂酱面的酱料是现做，就连面条也是现揉面。

做饭的时候，程雯清戴着口罩，有一搭没一搭的与钟故园聊天：“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钟故园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回答：“待过年吧。”

程雯清笑着道：“哟，呆这么久？那你得多照顾我生意啊！”

钟故园：“明天就叫人过来，给你屋子塞满，够不够照顾？”

程雯清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不着边际的胡话。倒是对面原本一直低着头在默背英语单词的余然，突然抬头看了眼钟故园。

钟故园原本也没有很认真的在看手机，所以余然一抬头看过来，钟故园就发现了。

他和余然对视，还以为余然要和自己说什么——但余然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的便移开了目光。

对视只有一瞬间，很快就像是没有发生过那样消失了。

很快三碗面端了上来，程雯清笑盈盈把没有加茄子的那碗面放到余然面前，余然抬头和她说谢谢。

程雯清看着余然的脸，愣了片刻，扭过头对钟故园道：“唉，我要是再年轻个七八岁，就出手了。”

钟故园：“无所谓，我会阻止。”

他拿起筷子，又问：“没烫过？”

程雯清：“知道你那个破习惯——放心，都提前给你烫过了，沥干了一会儿，现在应该没温度了。”

钟故园并不关心程雯清后面的话，被告知碗筷都消毒并烫洗过，他便放心的拿筷子挑面条吃。

切丝的蔬菜清爽脆甜，酱汁浓郁鲜美裹着切丁的猪肉，面汤是白果炖鸡熬出来的，没有什么浮油，但一口喝下去就能尝出荤汤的味道。

面条热气升腾起来，隔着雾气时看对面坐着的人，视线便有些模模糊糊；钟故园恰好是和余然面对面坐着的，余然用筷子卷着面，眼睫微抬，趁着每次吃面的瞬间，视线轻快一略对面的钟故园。

钟故园每次吃饭时很少把视线分人，似乎总专注着看食物，白皙的脸被热得微微泛着红。

余然只看一眼，绝不多看，看完一眼，便收回视线。等着下次卷起面条，吃完抬头的一瞬间，再看一眼。

吃完饭，程雯清果然信守承诺，从冰箱冷藏层里拿出两份外表精美的甜品，摆到桌子上。

甜品是巧克力馅的沙河蛋糕，里面裹着脆甜的杏仁，一口咬下去的瞬间，馥郁的甜味当即填满味觉神经。

余然其实并不爱吃甜的，他只是觉得无所谓；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而且他吃了的话厨师明显会更开心。

所以没有拒绝。

用过甜点已经八点多，钟故园带着两个小孩跟程雯清告别，程雯清恋恋不舍让钟故园下次还带弟弟来玩——她说出这句请求时，钟故园脸上显而易见出现了嫌弃的表情。

不过那是朋友之间的嫌弃，所以程雯清丝毫没有生气。

这次晚饭与其说是去私厨吃晚饭，倒不如说更像是被家里大哥领着去朋友家里吃了顿晚饭；但程雯清厨艺确实很好，余然觉得比余长东之前带他去吃的那些高级餐厅还要好吃。

而且气氛很放松。

程雯清对待他们就像对待熟识的邻家弟弟一样，令人感到轻松愉悦，连带着吃晚饭似乎也变成了使人愉快的事情。

这是余然转学到B市以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晚饭。

之后又去逛街，挑衣服。

钟故园带着去了商业街，钟枌榆探头一看店面：“钟故园，你破产了吗？”

钟故园踹了他屁股一脚：“你天天都穿校服的，买那么贵的衣服干什么？”

钟枌榆悻悻：“小气鬼！那我冬天不得在校服外面套几件外套啊？”

钟故园没理他，自己在店里转了一圈，拿下件外套，招呼余然站到自己面前来，取下外套往他身上比划。

灰黑色的塔夫绸填充大衣，码数比较大，稍微脸和身材欠缺一点都能穿得像上街赶集；好在余然那张脸确实好看，清瘦的少年轮廓正正好撑起这件衣服。

钟故园伸手捏了捏他袖子，隔着外套和一层校服，捏到少年小臂；他小臂肌肉绷得很紧，猛的一下捏上去像捏着了一块石头。

钟故园自言自语：“余量挺足，里面还能给你塞件毛衣。”

余然：“……你不去帮枌榆看吗？”

钟故园抬眼看他，嘴角翘起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钟枌榆还需要我去帮他看？他不把这家店搬空我就谢天谢地了。”

好像是为了印证钟故园这句话似的——他刚说完，钟枌榆就抱着好几件外套从他们面前跑过去，一头扎进了更衣间了。

不到一分钟，钟枌榆便穿着一件咖啡色泰迪绒的大衣跑出来，在两人面前转圈：“怎么样？”

钟故园果断：“难看。”

钟枌榆一抬下巴：“你懂个屁？我这叫帅得没边了！”

“哎帮我把这件，还有我刚试的那三件，先包起来，我再看看别的。”

钟故园收回目光，向余然一摊手，满脸‘你看吧’的表情。

余然微微抿着唇，小幅度的笑了笑。

他低声：“你和枌榆关系真好。”

钟故园：“就这一个弟弟，想关系不好也很难。你去更衣间，把这两件换上给我看看？”

他又塞给余然两件外套——但是余然没有接，他把外套推回钟故园怀里，抬起头看着钟故园。

专柜店铺的灯光并没有十分明亮，似乎是为了配合衣服的气氛，柔和的昏黄色镁光灯，就连光线都显得温柔而多情，一如此刻钟故园垂眼看向他时，略带疑惑的目光。

余然：“我和枌榆一起玩是因为我们确实玩得来，和我父亲没有关系，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利益欲求。”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伤害枌榆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这么做。”

“所以你不用刻意对我好。”

他表情很认真，高耸眉骨下那双略带一点蓝色的眼眸注视着钟故园，里面似乎也有宝石晶体表面一样的迷人光芒。

钟故园迅速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话，少年那张轮廓明显，眉目俊朗的脸近在眼前，还非常严肃的蹙眉板脸——之前钟故园就觉得余然长了张很适合挑事的脸，此刻他皱起眉之后钟故园的这种感觉顿时更清晰了。

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把人摁在小巷子里打一顿的校园狠角色。

不过就钟故园目前接触到的，余然的性格，却和‘校霸’之类的完全搭不上边。

他偏过头露出思索的表情，余然也不急着说话。

余然好像一直是不太爱说话的性格，钟故园感觉自己几次和余然相处，余然都是不太说话的样子。

最后还是钟故园先撑不住。

他原本就不是很严肃的性格。

先是那双单眼皮的眼睛弯起，随即青年脸上便露出毫无阴霾的轻快笑容：“你觉得我对你好，一直照顾你，是想要你回馈给枌榆一样的好？”

余然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钟故园笑出声，伸手用力揉一揉余然脑袋：“你要不要换个思路？比如说哥哥对你好是因为你长得很可爱，学习很努力，哥哥打从心里喜欢你？”

余然：“……”

钟故园：“嗯？”

余然脑袋一扭，躲开钟故园的魔爪：“可爱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