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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各诸侯国国君纷纷落座之时,代国君前来的中山大祭师狄尚盯着迎面而坐的宿敌国主晋国国公晋襄公抿了一小口酒,转而笑着向邻座燕国君主寒暄起来。对面而坐的晋襄公似乎察觉到了迎面而来似锋利刀剑的一瞥,他浅浅埋头并不打算正视这道目光,缓缓坐定后也向左右邻座各诸侯行礼。
温润的美酒喝了很多坛后,气氛渐高涨了起来。面红耳赤的中山国公—大祭师狄尚举着酒樽竟向对面的晋襄公邀起了酒,狄尚喘着粗气说道:“晋公,我的老兄,别来无恙啊,许久不见很是想念呐!来,我敬晋公一杯,这一杯代表我中山子民的诚意,一杯泯恩仇哈。”
大祭师尚狄似乎是喝多了,自己年长在座的所有诸侯们,年纪一大把,此时却称呼比自己少好几十岁的晋公为兄!听闻狄尚如此爽朗,晋襄公也举起了酒樽乐呵呵的应了,回道:“尚兄豪爽,吾辈汗颜啊!你我邻国多年,犹如手足兄弟般,而来恩仇之说。尚兄多虑啦!”说完也是笑盈盈的饮下了一杯。晋国公知晓各自都心如明镜,这老狐狸狄尚会醉?那鼎鼎有名的“千日醉”就是出自这老狐狸的手笔,他怎会醉?怕是世上任何一酒,老狐狸都如同饮水一般罢!
狄尚接着毫不客气的提议:“晋公也爽快!既是如此,那晋公把贵国北面临中山国边界的界碑往后挪一百里如何?大家都知道我中山土地干旱也少灌溉河水,方晋公说我们是兄弟之国,是不是拿出行动来,帮衬我这缺衣少食的弟弟呢?”此话一落,群人哗然。各诸侯国公都知道这晋国北面乃晋水源头,是晋国人灌溉、饮用水所出之处。晋水源头若归中山国所有,这晋国也将不久要消失在当下的诸侯版图之中了。
这晋公也不恼怒,只是朗声对答:“尚兄说笑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乃吾辈谨遵处世之道,我晋国土地虽比中山国土辽阔些,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尚且是吾国晋水源头呢?”说完,这狄尚也回敬:“晋公好口才,如此一说倒是我中山蛮横了,唉!诸位是没瞧见我中山子民缺水之苦啊!罢了罢了,既然不相帮就休怪我们以后来往也不讲情分便是啦!”狄尚丢出这几句不软不硬的话后便不再理大家的各种目光了。狄尚的试探又一次被晋公毫不客气的抵挡,心中有些懊恼之余又是一股怒火隐隐腾起。一计不成,令生一计!只是,狄尚明面上毫不在乎的神情并未表现出心中所生计谋为哪般。
中山国与晋国的纷争历来不曾停止,方才中山国狄尚挑起事由,群人也是见怪不怪!并无其他各国明面上参与帮腔。而后一时间,大家接着说笑着喝酒,借着酒劲相互试探些国事。
后有婢女呈上一盘盘精美蔬果,颜色红彤彤的是齐国唤作林檎的野果子,黄澄澄也是齐国的特有果子梨,还有一些是不多见的小果子,这些果子颜色各异,凑在一起缤纷有趣。齐国盛产这些果子,诸侯们立秋之后见到这些果子毫不稀奇。现如今可就稀罕了,因眼下时令齐国树上的果子都还刚谢了花苞,青绿而涩小。因此,众人见了也都长了食欲,一时间都丢下手中的箸,纷纷伸向这果盘了。吴国君尝了梨后,便赞不绝口的夸齐国:“这等味美汁甜的梨也只齐国才有啊!齐国子民有福啊!”这时,郑国君也附和着说:“所言极是,要说这物产丰富,土地肥沃,盛产味美的好地方还非齐国土地莫属啊!”吴国君听完此话,莫名的不悦浮面,片刻之后便恢复了神色,笑着附和着众人。
齐胥公听罢,哈哈笑着向大家举杯献酒,嘴里道着:“哪里哪里,我国土地尽生些不值钱的口腹之物,哪里比得上尔等国家物产丰富多样?譬如先有这吴国的良桑,才有举世无双的绸缎出现。还有中山国的‘千日醉’,别国的水土就无法酿出这等神酒。所以啊,我们齐国子民也就饿不着肚子罢了,世上稀罕物就没这福气咯!”说完,又向众人饮了一大杯。座上人听闻齐公提起这禁酒,一时间大家都不接话,只是附和是,便举杯喝酒。齐胥公言两语便成功的转移话题,将众诸侯聚焦在齐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话题上瞬间抛给了中山国。齐胥公身后坐着的护卫正是齐国公子子田,他见齐王连饮了几杯,似乎有些担忧,待齐胥公喝完了后,众人不注意之时,悄悄扯了自己父亲齐胥公的袍袖,低声嘀咕了什么,齐胥公会然一笑,便不再拿酒杯。
姜子田说完后,往四周扫了扫,便发现,同自己一起参加朝歌城卫侯生辰宴会的吴国公子季呈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吴国公身后。发现了从不关心家国大事的吴国公子,号称潇洒公子、吴王最小的最疼爱的公子季呈,此刻正恭敬端坐在吴王后座,姜子田瞬间便觉得这次洛邑会盟没有那么无聊了。姜子田若有所思的盯着吴国公子季呈,直到季呈公子发觉到这束炯炯目光,季呈冲着姜子田尴尬一笑,便埋头喝酒,刻意闪缩,子田越是朝他微笑举酒樽示意,他似乎越不敢直视姜子田的灼灼目光,生怕一个不小心,埋在心底的秘密被子田公子窥探个一干二净!
明面上的外交总是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景象,这亘古不变的规律总是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午后的宴会上,诸侯各主们把酒言欢,或互谈合作或结盟友,或立友好誓约的套路,今年也不例外!如同往常一样,沉默的秦国公、安静的卫怀公不曾与各诸侯国有密切来往。弱小卫国一向只求自保,没有激烈的攻击,他是断然不会出声的,只是这西北秦国公英朗的风姿、强硬的做派似乎与今日宴会上唯唯诺诺求生存的形象很不搭!秦国未来如何,毕竟此时关注这不强大的诸侯国主子的人不多。今日,各诸侯国都未发难于秦国,恐怕是都接受了秦国公送的大礼的缘故。战乱之秋,军需战备都是各国极为机密的国情,战败后或割地或赔粮食,不会有谁主动送别国以自己国家健硕的战马和精美的响弓了。秦国公就这样做了,他给参加会盟的诸侯国各国送上秦国高大、威猛的战马八十匹,良弓万把。秦国公的大手笔成功封住了各诸侯发难的嘴,自是在明面上不约而同不提秦国要如何向天下人请罪,给州天子一个交代,以及如何做方才接纳这秦国之惯例。
与往常很不同的还有一位,便是今日的吴国君:他以超出往年会盟的热烈姿态向各国君主示好,尤其是向卫怀君示好。不知是何等用意?本次洛邑会盟,卫侯作为陪同追随在卫怀君身后。此时宴会已散,各诸侯国也都在收拾营寨准备归国。此时,吴国君却主动前来卫国营寨前要求面见卫怀君!卫侯有些意外,便在帐外亲自站岗守着,面色凝重,神色肃穆。有些担忧是掩盖不住的,但神色自若,想来也将很快知晓卫怀君遣开所有护卫与随同大臣们特与吴国君主密谈的内容!便自我安慰无须猜测太多。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午后却是暮霭沉沉!团团乌云渐渐聚拢在一起!离开山谷的各国队伍里的旌旗随着风势越来越大,在空中发出噗噗的吞咽声,山谷里树木止不住的摇摆!寒冷气流压向了地面!雾气渐渐拢上山头,是要下雨了!在避开众人避开卫侯的密谈约莫半个时辰后,吴卫两国君交谈之后此刻也启程出山谷了。
风裹着春雷,乌云压阵,大雨送走了洛邑会盟的盟友们,顿时北丘山谷里空荡荡的!各诸侯盟友都不约而同得往山外赶,成功避开了这山谷里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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