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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边上再栽一颗桂树,今年花期虽过了,不还有明年么,挑一颗好树来,开得郁郁葱葱,来年咱们到了季,就铺层席子摇桂花,晒干了做花茶,或是用糖蜜渍了,收着当小食都挺好。m.yingzhicy.com”
余蓁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说。
“知道了知道了,”如意把她往屋里推,“小祖宗,快回屋梳头吧,今日是玉蓬宫请安的日子,去晚了不好。”
“不急,这才卯时呢!”
余蓁拿长羽毛逗着屋檐下挂着的两只鹦鹉,“对了,刚才我见是安菊在喂雀儿,先前不是定下安梅干这活儿吗?”
如意把她搓弄回屋,按在梳妆台前坐好,一面利落地给她挽着鬓发,在不弄疼她的前提下,小心把打结的头发梳通,一面玉珠落盘般的清脆说道——
“安梅手巧,主子屋里缀帐子的那串吉祥如意节就是她打的,我见她络子打得好,就问她针线如何,她说也会一些,我就让她做个荷包瞧瞧,她回去点灯熬油缝了半宿,第二天就递交给了我,我一看,竟比咱府上从前那两个绣娘还好些,就她跟安菊换了个班,以后专管主子针线上的事,这样以后有个小损小破,直接让安梅上手就行,不必非得往掖庭宫过一遭,也省了麻烦。”
余蓁挑眉:“安菊也肯换?”
针线房是内事,风不吹雨不淋,可比在屋外面干活要轻松多了。
“我一提她就答应了,安菊胆子小,喂雀儿、扫地、看炉子……的活儿虽累些,但不用担事担责,针线房的事儿虽轻省,可若是心不够细,丢了个绢帕丝帕,送错浆洗衣裳……也是磨人。”
如意俯在余蓁身后笑道:“你是没看到安菊那欢天喜地的模样,她后来还跟我说,一早就想换了,只是自己不敢提,又说她早年没入宫的时候,家里也养过鸡,又大又肥,都是她喂大的,保管也能把主子这几只鹦鹉照顾好。”
余蓁笑了笑:“那可要让她悠着点喂,别一不小心喂太胖了,唱不出声不说,还容易生病,这几只鸟雀都是我在太仆寺精挑细选出来的,廊子空荡荡的怪没趣,把它们放过去,叽叽喳喳,既吵不到寝屋这边,还能添点鲜活气。”
如意也笑道:“要论怎么把住的地方布置得更舒适,再没人能比过你,我还想着让人打几个带钩的花盆,种上枝条长长的花草,挂在廊上当点缀,听着倒也还好,只是没你这个灵动。”
她转身在小花园里剪来一朵通体白黄,花瓣尖子上透着点红的木芙蓉,用花瓶簪插好,簪在余蓁盘好的右鬓上。
“主子今天的衣裳素雅,不好搭金玉,簪朵木芙蓉,再配上前几日太子送来的南珠首饰,看着更清爽雅致些。”
余蓁摸了摸步摇上垂下来的一串珠子,转身夸道:“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月,阿姐衣裳首饰搭配的更好看了。”
如意笑而不语。
这宫里的女人整日无所事事,功夫全下在梳妆打扮上头,一个赛一个的精致,主子虽然从没说什么,但她主管这一遭事,若是让主子被比下去或遭人明里暗里嘲笑,便是她做女史的失职。
如意看着和气温柔,实则刚强在内里,发觉这一点之后,白日做好分内事,眼观六路的四下观摩,夜里还总要抽出一些时间研究琢磨这些,每五日轮休之时,又要去尚功局,找那制衣的裁缝和绣娘请教学习,这才进步神速。
眼下却也只淡笑道:“时候真不早了,主子快些去玉蓬宫吧,再晚萧良娣都要出门了,今日就让盼春跟着,月底了,我得留下把殿里的细账核对完。”
又抬声喊道:“盼春!”
“嗳,来了!”
盼春抱着一条素粉色的披帛走进来,给余蓁搭在臂弯处,又轻巧麻利的把自家主子从座上扶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由内而外透着一股伶俐劲儿。
余蓁最后对着铜镜抿了抿唇,把上面的胭脂弄得更匀称些,“走吧。”
临出门忽然顿了顿,又转身回来叮嘱道:“阿姐,早膳的时候,我留了一碗虾肉丸子,想着你爱吃,就让安兰在炉子上温着,你可别忘了,这汤熬得极浓,摆久了很容易浑,就不对味了。”
如意心中泛暖,笑着催促道:“我知道了,快去吧。”
……
东宫并不是指单独一个宫殿,事实上,它还是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群,有自己独立的宫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宫就是这皇宫里的“城中城”。
从棠梨殿到太子妃的玉蓬宫,余蓁约莫乘了半刻钟的撵车。
刚扶上盼春的手,就见太子妃的亲信女史沁儿从殿门里走出来,满面含笑,不卑不亢,形容举止挑不出一丝差错,“外面风大,良娣快进屋喝口茶暖暖。”
余蓁:“太子妃起身了吗?”
沁儿双手交叠搭在小腹,欠身道:“娘娘正在梳妆换衣,请良娣稍等。”
余蓁不置可否,又问:“萧良娣来了吗?”
沁儿低眉:“还未。”
“……”余蓁偏头和盼春对视一眼,心里俱是叹气——哎,又来早了。
玉蓬宫每五日一请安,而余蓁入东宫以来,每一次来来玉蓬宫,萧良娣都会迟到!每一次都迟到!没有例外!
按理说,无论她打卡积不积极,都不关余蓁的事,只不过……萧良娣虽狂,太子妃姿态也端得不低,每一回非得等萧良娣来了,在厅里候着,捧着一杯茶由热到凉,她才“梳妆完毕”,施施然走出来,昂着下巴撑出嫡室的气场。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苦了余蓁和那些准时、甚至提前来玉蓬宫请安的宫人们,也得陪着一起享受冷板凳待遇。
本来,有萧良娣做对比,在不想得罪太子妃的前提下,余蓁只需要每天比萧良娣早到一点点就够了。
但没办法,萧良娣虽然习惯性迟到,但人家让人猜不透啊,每次迟到的时间都不固定,偶尔几次还卡着点,仅晚来了几分钟,导致余蓁压根算不准她的时间表,每天只敢小小拖延一会儿。
据余蓁这段时间的观察而言,太子妃和萧良娣可能是天生的冤家,每逢见面,必然要暗暗较劲,甚至有一次李治心血来潮,办了一场东宫家宴,席上一刻都没消停过,这边太子妃给李治斟酒,那边萧良娣就给李治夹菜舀汤……
看上去都是在争夺李治的宠爱和注意力,但实则眼神始终都没离开彼此。
啧。
厅内点了柏子香,气味幽辽,又在四个角落里烧了四盆碳,有如暖房一般,稍有困倦之人来到这儿,只怕一不小心就要头眼昏昏,受到周公召唤了。
只不过余蓁早有准备,一落座,就从荷包里捻了一颗用浓薄荷汁熬出来的糖,这糖入口极辛,弄一颗压在舌根底下,是个非常有用的止困提神小秘方。
余蓁是万万没想到的,这原本自她十一岁之后,那位教她念书的老先生回老家养老之后就再也没用过的提神法子,有朝一日竟会以这种方式重见天日,并预计未来还要长久的使用下去。
真是让人唏嘘啊。
一边想着,余蓁一边给盼春和旁边站着的刘氏几人各递了一颗薄荷糖。
哪怕生下庶长子李忠,但刘氏在名分上仍然是伺候太子的宫女,类似于宫外头,王公贵族家里公子哥的通房丫鬟,地位比寻常宫人要高些,实则也没高多少,还要履行“后妃”的义务,每隔五日按时按点的过来给太子妃请安。
不过在刘氏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她还对太子妃充满感激。
因为,如果不是太子妃开恩,允许她们这些伺候过太子的宫人来玉蓬宫请安,她们其实是没资格涉足这里的。
正因她们可以经常见到太子妃的面,若有委屈难堪可以随时告状,求太子妃怜惜做主,所以其他的宫女太监们,都对她们客客气气,不敢怠慢。
要知道,这宫里,年轻又无依无靠的宫女太监,很容易就受到老嬷嬷和大太监的盘剥,有时候连每个月的月钱都会被搜刮走,像刘氏这种有子嗣的还好些,旁人不敢欺负太过,若是受过皇上或太子的临幸,又没有宠爱和子嗣,很容易就遭到其他宫女的嫉妒与欺压。
无他,掖庭宫里那么多的白头宫女,在这巍巍皇城里埋葬一生,熬过一个又一个寂寞孤寒的夜晚,凭什么你就能得到入贵人眼,得了往上爬的机会?尤其,你明明拿到了机会,却没能把握住,叫人忍不住想……如果换成我呢?
嫉恨嗔痴便因此而生。
“昨日陈州刺史夫人又来了吗?”
宫女奉上茶,余蓁捧着茶碗,跟旁边坐着的刘氏小声唠嗑。
旁的什么余蓁都不羡慕,只有这一点,余蓁快羡慕死太子妃了,只因太子妃率领东宫内务,持其手令可以自由出入宫门,她的母亲,陈州刺史夫人柳氏,几乎每隔几日就要来东宫一趟。
几日前,余蓁偶然往花园子里逛了逛,老远就看到太子妃扶着柳氏的手在那里慢慢散步,喁喁低语,母女情浓。
这些年,宫里宫外总传太子妃实则不为太子所喜,夫妻间淡淡的。
但要余蓁说,太子妃如今这般,后宫无皇后,除了皇帝和太子,再没有比她地位更高的人,要尊荣有尊荣,要金钱有金钱,还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阿娘……
在这样的生活下,太子在她心里真的重要吗?起码……没那么重要了。
“来了,不过好像晚膳后就出宫了,没留下过夜,”刘氏轻声细语的说道。
李忠到底是庶长子,虽然没有哪个嫡妻看到庶长子三个字不觉得刺眼,但在自己膝下多年无子的前提下,太子妃虽然暂时还没有将李忠过继到自己名下充嫡子的意思,却也早早将刘氏和李忠这母子俩挪到了自己宫室的后殿居住。
毕竟……若是她迟迟未能产子,也可做个以防万一的后手。
如此,这玉蓬宫里管得虽然严,但刘氏居住其中,消息还挺灵通的。
外面一阵细碎响动,门帘撩起。
萧良娣搭着吉彤的手袅婷而来,头上两只金步摇的翠玉珠微微晃动,风风韵韵地启唇道:“余妹妹可等久了?下玉晨起闹着找阿娘,这才来迟了些。”
余蓁笑了笑,没接话。
萧良娣也不在意,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从始至终,都没看刘氏这些宫人一眼,是无视,也是不屑。
余蓁又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慢慢数着时间,数到第四个一百的时候,太子妃才总算一身金玉珠钿,被一众宫女簇拥着,雍容华贵的在众人上首落座。
众人齐声:“请太子妃安。”
太子妃轻颔首:“免礼,都坐吧。”
余蓁应声坐下,一边听着太子妃和萧良娣你来我往的打机锋,一边默默发着呆,萧良娣在场就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太子妃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基本上不会去管别人在干啥。
今天玉蓬宫的茶点里有一碟荔枝干,是广州那边进贡来的,岭南一带离长安太远,新鲜荔枝根本送不过来,可这荔枝干却从来不稀罕,余蓁每月的干果份例里就有不少,但她不是很爱吃。
低头饮茶的空隙,她瞅见刘氏正悄悄把荔枝干往袖口荷包里塞,想起宫女不比她,份例简薄,荔枝干这种东西于她们而言挺少见,不常吃到,就把碟子往刘氏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全拿走。
刘氏朝她感激一笑,却摇了摇头。
她不是给自己拿的,是李忠从小嗜甜,每日都爱吃几个蜜饯甜甜嘴,他是皇孙,每月份例里也有一斤荔枝干,只是这个月的已经吃完了,刘氏心疼儿子,才想着拿几颗回去给他,却不想受余良娣这份接济,虽知是好心,却没必要,离下月领份例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余蓁看她不要,就又把碟子抽了回来,见太子妃和萧良娣还在你一讥我一讽的斗着嘴,还越斗越上头,连个余光也没给过来,打了个哈欠,低头剥了几颗荔枝干,塞到身旁站着的盼春手里。
盼春:“……!”
她眼睫飞快地眨动两下,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见没人看她,才迅速把荔枝干含到嘴里,腮帮子悄悄动了动,眼睛弯起来,露出两个圆圆的小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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