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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日光西斜,倾泻着缕缕粉色霞光,东宫已是热闹非凡。www.zhhrzx.com
为了这场婚事,太子大摆宴席,几乎邀请了所有叫得上名字的李氏宗室和京官,足见他对这位新良娣的重视。
或者说,皇上对这位儿媳的重视。
稍微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自今月初开始,皇上就不止一次亲自过问这场婚事操办的如何,昨天东宫晒妆,皇上还让得力的心腹宦官,送来一柄玉如意做添妆,可见从未忘却敦国公之忠义。
“来了来了,余良娣的花轿来了!”
余蓁下了花轿,被一众围上来的人簇拥着立在一块毡席上,想着之前喜娘叮嘱过新嫁娘不可踏光地,不吉利。
她便慢慢踩着毡席往前走,走过一张毡席,便有人将后面踩过的毡席传到前面来,一席席传铺着,是谓传毡。
她前脚走完,后脚就有宾客下人们,顺着她踩过的痕迹又来回走动,据说是因为女子阴寒,容易把不好的东西带到夫家,也是打压新妇气焰的意思。
之后又有侍女嬷嬷们拿着个小箩筐在婚房门口遍洒麻豆一类辟邪的谷物。
仗着被团扇挡住脸,余蓁低头做害羞新妇状,实则却是悄悄撇了撇嘴。
这讲好听点是习俗,往明白点说不就是给新媳妇的下马威吗?累死了!
良娣没有交拜礼,余蓁被直接送去了新房,本来新婚夫妇的洞房花烛夜是应该在门堂之侧搭一个帐子似的“青庐”里度过,也是沿袭突厥族的一种旧俗。
但余蓁非原配嫡室,这道仪式便也免了,余蓁心里松了口气,如今这么冷的天,再过一个多月都要下雪了,如果真在外面搭个棚子睡觉,她才要哭呢。
新房红烛高照,布置的极喜庆,地方也宽敞,只是此刻站满了各家各户的女眷男宾,嬉笑打趣,满屋子花团锦簇的热闹气儿,倒显出几分拥挤来。
忽然有人说:“太子来了!”
余蓁顿时打起精神,团扇仍遮着脸,却偷偷透过薄扇纱去瞧那来人。
盲婚哑嫁真是苦哇,余蓁眼睛都看迷瞪了,也只瞧出是个高瘦的人形儿。
那人轻笑一声,吟起了去扇诗。
声音还挺好听的。
余蓁很想知道太子长什么样,但她还是矜持了一下,等李治吟了五六首诗,才千呼万唤使出来的把团扇移开。
入目的郎君面容清隽,儒雅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一样,再细细一瞧,他五官清俊却深邃,眼珠还带了点棕色,一早听闻长孙皇后是鲜卑族后裔,这点上,李治应该是随了母亲。
余蓁对这张未来要看千万遍的脸很满意,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巨甜!
李治一愣,想起今早飞落在他掌心,啄食碎饼的幼雀,也忍不住笑了。
再细细一观她的形容举止,虽烛光昏昏、红妆艳艳,新人垂首含羞,却也可赞一声: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他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很好,落在旁观者眼中,就成了郎情妾意。
庐陵长公主是太子的姑姑,同余家一样住在平康坊,也是能互相邀请过府赴宴的交情,见状,便开口打趣道:“雉奴,这新娶的小媳妇合不合你意?”
众人笑着起哄,余蓁也跟着去看李治,等他答复,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李治笑道:“自然是极欢喜。”
宾客们发出阵阵善意的笑声,余蓁也弯起了眉眼,白白净净的格外讨喜。
观礼的人群里,长孙无忌抚须笑得格外乐呵,眼角的褶子都多了三道。
——这门亲事结的好啊!
想起因为这场婚事,最近关系缓和了不止一星半点的皇上与太子。长孙无忌对已故的敦国公余虎都充满了好感。
若是能早日诞下子嗣就更好了,太子妃多年无妊,萧良娣只有一女,仅有的庶子李忠还是宫婢所生,虽是东宫长子,可这出身也实在是拿不出手,太子如今是真缺一位身份过得去的男嗣啊!
……
闹腾一通,李治和宾客们便去前面宴上了,留下余蓁坐在喜房静候着,如意陪着她,边上还侍立着几名宫婢。
余蓁只带了如意这一个陪嫁侍女。
说来也是尴尬,余家八辈子地里刨食的小门小户,不知积了多少德,祖坟冒青烟,才出来一个误打误撞抱上李世民大腿的余虎,鸟枪换大炮成了官宦之家,要说家族底蕴,那是一点也没有。
余虎和周氏也不太在意这些,他们夫妻俩感情好,就爱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哪有什么规矩,怎么高兴怎么来。
有了余蓁之后,他们疼女儿,倒是专门买了几个婆子和小丫头来照顾她。
说是照顾,但他们夫妻俩成婚多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爱得跟什么似的,日日抱怀里,连奶水都是亲喂的,夜里哄睡都不让人,雇来的婆子跟摆设一样,买来的小丫头倒是有点用处,但也就是当个跟班、做个玩伴了。
等余蓁大些,夫妻俩看别人家都开始给女儿准备陪嫁侍女,想着别人有的我家闺女也要有,便托人四下打听着。
刚好一个在余府闲置多年的奶婆子回家养老,碰上死了未婚夫,不打算再嫁的如意,就顺手把她推荐到了余府。
如意阿姐是个能干的,既能把余蓁侍奉的服服帖帖,又能管家理账,震慑住底下的丫鬟婆子,梅园上下一把抓。
余虎夫妇观察了小半年,觉得非常满意,想着自家小门小户,日后结亲的人家也不会太富贵,一个陪嫁侍女就够,再多了就是给女儿女婿增负担。
结果圣旨一下来就麻爪了。
再来培养合适的心腹人选已经来不及了,她原先的那几个侍女胆子都不大,平时虽然对皇宫多有羡艳,但说到底就是个小平头百姓,真有机会让她们进去生活,一个个都怂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虽然问过去嘴上都说着“我愿意” ,眼里却很诚实的吓出了泪花。
到底都是自小相伴到大的人,余蓁瞧着怪不落忍的,就跟周氏说:“也别为难她们了,宫里说能带四个陪嫁侍女,只是不许多了,又没说不能少,我就只带一个如意,想来也没什么。”
最多就是被笑话两句,又不掉肉。
周氏想了想:“这样也好,虽然单薄些,但宫里规矩大,她们笨手笨脚的,与其以后给你惹麻烦,倒不如宁缺毋滥,再者,咱们带进去的人再忠心赤胆,肯定也没宫里自己培养出来的宫女懂礼仪、知进退。你带的人少,身边就能多空出几个要紧的位子,人家瞧见有利可图,自然而然就往你身边靠……”
别看周氏一辈子没吃过后宅阴私的苦,但说起这些来也头头是道。
反正余蓁听着感觉挺有道理的。
……
方才喧闹的人群散去,新房还是那个新房,只是安静许多,静到余蓁都能听到站她左边三步远宫女的肚子在响。
咕噜咕噜,听得她也饿了。
她扯了扯如意的袖子,如意看过来。余蓁眨眨眼,如意叹气,从身上解下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枚鸡蛋。
没错,她随身带了个煮鸡蛋,还是家里圆婶怕余蓁饿着,硬塞过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团团的脸,细眉细眼,像个绵口的小苹果,突然被点名,四下望了一圈,才犹豫道:“良娣是问奴婢吗?”
余蓁剥着鸡蛋点头:“是啊。”
小宫女连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老实的说:“奴婢名唤盼春。”
“那盼春,你爱吃蛋白还是蛋黄?”
“蛋、蛋黄……”盼春呆愣道。
“真好,”余蓁笑了,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得越发瓷白,她手一掰,分出一颗完整的蛋黄,往盼春嘴里一塞,微微偏头,眸光狡黠:“我爱吃蛋白呢。”
……
李治在宴厅里推杯换盏,大喜的日子,规矩礼仪也少了些,那些与他关系不错的宗室子弟,都起哄让他多喝几杯,时不时还有官员端着酒杯来寒暄。
眨眼功夫,五六杯就下肚了。
长孙无忌看不过去了,要是喝的烂醉如泥,等下还怎么入洞房?他还指望着太子和余良娣努努力,早诞麟儿呢!
正要吩咐长孙冲过去挡酒,就见江夏郡王背着手走了过去,他一贯是个严肃人,宗室里的李氏郎君少有不怕他的,一个咳嗽,起哄的人就老实多了。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江夏郡王倏然回首,遥遥与他双目对视。
长孙无忌朝他举杯。
江夏郡王颔首,以示回礼。
皇上众多儿子里,他和吴王恪最合缘,同太子关系只是一般般。
只是大半年前,他那远嫁吐蕃、被封为文成公主的长女特意递信回来,说她听闻蓁娘丧父,赐婚太子,遂拜请父亲代她喝一杯喜酒,聊表些心意……
心爱的女儿远嫁异乡,此生再难见面,这般小请求,他哪有不应的?
……
托江夏郡王的福,李治虽也喝了不少酒,但好歹意识还算清醒,能自己走进屋子,不用下面宦官侍女们搀扶。
“等久了吧?”李治在床边坐下,见他这位新良娣低着头,眼睫颤动,似是在害怕,想起她也只比幼妹新城公主大两岁,心中生怜,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名为蓁?可是取自诗经之桃夭,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好名字。”
余蓁乖巧浅笑:“正是。”
不是,她阿耶哪有这个文化?
她出生头三年多病,外人说是命太贵,需要取个贱名压一压,她阿耶阿娘虽信了,却又不想随意取个阿猫阿狗的破名字,绞尽脑汁想了好几日,又找了算命先生测字,听说“蓁”是指丛生的荆棘,合了贱名又好听,才取了这名字。
李治没急着沐浴更衣步入正题,而是先与他这新娶的小良娣说了会话。
余蓁静静听了,斟酌作答。
她大概知道,李治这是怕她紧张害怕,所以有心安抚,想让她放松下来。
其实余蓁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忐忑,时下嫁女有个不成文的小习惯,婚鞋都是请人特制的,鞋底高又厚,中间有一块镂空,娘家父母担忧女婿在外宴宾客,女儿独自待在新房等待的时候寂寞,往往会往里塞些解闷的小纸条。
她阿娘也弄了,不过有点不走寻常路,塞的是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硬糖。李治方才走进来的时候,她刚好吃完最后一块糖,嘴里现在正甜丝丝的呢。
但余蓁知道太子是好意,心里领情,也同样想让新婚之夜愉快一些。
两人都有意配合,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用了些汤面,各自沐浴换了寝衣,态度亲近不少,眼里也多了笑意。
眼看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
李治来牵她的手:“夜深了。”
汉语的博大精深和含蓄美就在这里了,余蓁跟着他往床边走,脸上染了一抹红,今夜……她本就该是此间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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