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墙中之鼠》的文字叙述一样，洞穴虽然幽暗沉闷，空气却毫无长期不与外界通风的腐败压抑，至黑的深处甚至闪烁着清晰的光斑，暗示闯入者：洞穴并非死路，洞穴的尽头有返回人间的出口。www.wenyuanshu.com

如果沿途没有堆积如山的满是啮齿动物啃咬痕迹的类人形生物的骸骨的话。

哈莉自嘲地想着。

曾经在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振金大门前直面不可描述的混沌、曾在光之吧用圣血铁钉杀死欲望大恶魔的她当然不会因为此处的种种诡秘异常而san值狂掉。相反，她感到了异常的兴奋，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最纯粹的喜悦，仿佛此次前来并非解密和除魔，而是赴一场与久别重逢的至亲挚爱的甜蜜约会。

“因为我眼中寄居着黑法老涅夫伦卡，而《墙中之鼠》故事里，幽暗恐怖洞穴最深处的人畜祭坛是为召唤类似涅夫伦卡的本体奈亚拉托提普的克苏鲁神灵而存在？”

哈莉自言自语地说着，眼前不自觉地浮现那自称“苏夏（sushai）”的同时具备绝美与疯狂的诡秘未婚夫，耳畔也再次响起路西法在光之吧对她说过的话。

祂说：我对你有兴趣，我想知道两亿年前的约定最终是什么的结果！

祂还说，她终有一天会想起一切，再次走进光之吧，接受命运法庭的审判。

但是我——

什么都不记得。

哈莉苦闷地想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巨量类人形生物的骸骨如小山般堆叠的圆形空地前。

白骨堆叠而成的小山周围有用石头垒成的类似圈舍的圆形矮建筑，矮石建筑周围满是啮齿动物的尸骸，目测最小一只都有五十厘米长，最大的几只去掉尾巴还体长至少一米——真是个让人不敢相信的可怕数据，主要生活在城市下水道和房屋角落的啮齿动物居然能长到如此庞大。

绕过如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洋般层层叠叠铺满杂乱无序的人骨碎片和啮齿动物尸骸的圆形大广场后，出现在哈莉面前的是一排又一排的尺寸低矮、形态接近牢房的表面甚至还残留着铁栅栏的石房。

透过早已锈迹斑斑腐朽不堪的铁栅栏，哈莉可以看到石屋里有石头垒成的小椅子，椅子上有完整的人类骸骨。

这些人生前显然拥有显赫的身份——他们的骸骨非常完整，骨骼表面没有啮齿动物啃咬的痕迹，更不用说被锯断剔净被敲开，不少人身上还穿着早已腐烂的铁甲，指骨戴着贵金属和宝石制成的历经无尽岁月依然闪闪发光的戒指。

很显然，这些人是负责管理地下祭坛和人畜场的贵族祭司，铁栅栏确保他们不会被豢养在地下的发狂的人畜们伤害。

绕过前几层石屋，哈莉又见到了一些更多的尸骸。

因为年代久远，这些尸骸的完整程度远不如前几层石屋内的尸骸，但无一例外地，这些骸骨间散落着闪光的贵金属饰品，生前使用的石椅表面也大多刻着拉丁文铭文，有些则是希腊文，更有一些文字因为过分古老已经无法辨认阅读。

哈莉耐心地看着这些远古留下的痕迹，询问系统：“翻译一下？”

【这是请求还是——】

“用请求口吻说的话就一定是请求吗？”

【……】

系统沉默。

一秒的空白后，屏幕浮现大段翻译。

【来自无尽虚空的万能的混沌之主，我在此献上我和我的家族能提供的最美味的食物，请求您能降临我们之间，赐福我们。

伟大的永恒的众神信使，我祈求您借用我卑微的身体降临人间，享用我们为您准备的美味食物，并赐福我们。

无限永恒的掌控者，我匍匐在尘土间祈求您的到来，我愿意奉献我的一切，只求窥看真理的一隅……因此发狂也必定是因为我脆弱无能的身体无法承受来自万物真理的永世狂喜……】

大段大段的狂热文字让哈莉目不忍视。

想到每段狂热文字背后都伴随着数量异常庞大、过程极度残忍的人畜牺牲，哈莉更感到莫名的恶心。

“为什么这些人要把同族作为牺牲献给来自虚空的混沌神灵换取窥看永恒真理的资格？看这些文字，他们自己也知道脆弱的地球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来自永恒真理的最随意的一瞥，为什么还要——”

【因为人类是一种由神明设计制造的智慧种族，他们的基因里被刻入了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宇宙真理的自私与疯狂，为了获得众神散落的永恒真理的些许碎片，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同族的生命，残酷对待包括自己的身体在内的一切可以拿来与神明做献祭交换的物品。】

“物品？”

哈莉注意到，系统用“物品”指代人类的身体。

【……一时顺口，不要多想。】

意识到说漏嘴的系统心虚地打着补丁。

哈莉早知道她的系统是个超级不可信的碧池，假意接受系统的补丁，将所有的石屋都检查完毕后，反问系统：“他们成功了吗？”

【什么是您定义中的成功？】

系统问。

哈莉：“他们如愿召唤出他们渴望见到的神明，获得神明赐予窥看万物真理的机会了？”

【……怎么可能！伟大的神明怎么可能被一群食尸鬼与人类的混血后代成功召唤！不过他们的残忍献祭确实召唤来了一些东西，一些喜欢残忍和血腥的从众神战场上苟活下来的残渣碎片。】

“详细解释一下。”

站在如海洋般无边无尽的碎裂得已经无法拼凑完整的类人形生物的骸骨中央却丝毫感觉不到阴森与不适的哈莉脱口而出：“他们用长年累月的数量庞大的献祭最终成功召唤出了什么怪物？”

【一些比食尸鬼更加古老的怪物，曾经与蛇人一道生活在姆大陆的听命于克苏鲁的子嗣们的邪恶生灵，弱小的它们曾经追随伟大的克苏鲁，不幸卷入克苏鲁与黄衣之王的战争，因此彻底失去身体，长期以精神体的形态徘徊在克苏鲁沉睡之地——伟大的拉莱耶之城周围，偶尔被人类的献祭和祈祷吸引，占据召唤他们的贪婪人类的身体，享用这些贪婪者为召唤伟大众神而准备的寒酸祭品……】

系统用隐晦混乱的字句解释着此地的真实用途。

得知这座古老的地下神庙和祭坛的建造者与守护者们为了召唤伟大众神获得万物真理不惜数千年如一日地豢养人畜、疯狂屠杀献祭最终应召唤而来的却是一些游荡在拉莱耶城外围、早已在克苏鲁与黄衣之王的战斗中失去身体的嗜血邪魔的精魂时，哈莉也难免感到嘲讽与可笑。

“人类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努力在伟大众神看来或许真的只是比掠过脸颊的清风更加微不足道的存在。”

【因为他们没有被选中，众神只会回应被祂们选中的特殊个体的祈祷与呼唤。】

系统直言不讳。

哈莉闻言，凝神看着自至黑的远方透来的若有若无的混沌光亮，自言自语道：“我是被选中的吗？”

【您并非被选中，您从一开始就是特别的存在，您……】

“闭嘴！”

哈莉打断系统的谄媚。

她快步奔向那始终牢固徘徊在她视野范围内的远在至黑的远方的若有若无的混沌光亮，发现它并非出口，而是一面诡异的古镜，镜面乌黑一片，闪着混沌的微光。

“尼托克丽丝之镜？”

传说中，这位伟大的古埃及女法老在失去丈夫与哥哥后，用超自然的钢铁意志统治着埃及。她曾邀请所有参与谋害她的哥哥的敌人到尼罗河下的奢华宫殿里参加宴会，并打开水门将他们淹死，之后走进一间蒙尘的房间中悄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也有说法认为，女法老统治埃及的关键是黑法老赐予她的神秘黑镜——完美的，光滑的，不会反射任何光亮的镜子。

女王经常将她的敌人们锁进摆放镜子的房间，到了第二天早晨，房间里除了镜子已经空无一物。

最后，她也进入了黑法老赐予的黑镜，她在黑镜中重生，和她的丈夫一起成为统治地下世界的食尸鬼女王。

从此，这面承载了无数恐怖与神秘传说的黑镜被称为尼托克丽丝之镜。

没有人知道镜子在哪里，但所有人都相信，女法老尼托克丽丝和她的镜子已经融为一体，意外得到黑镜的人要么因自身的贪婪被黑镜吞噬转化为食尸鬼，要么完全主宰黑镜，成为女法老尼托克丽丝的主人。

“很可惜，我对成为女法老尼托克丽丝的新主人这种事情毫无兴趣。”

哈莉漫不经心地说着，从堆积如山的尸骸中取出黑镜：“这东西要怎么处理才会相对比较安全？我的意思是不会对大都会城市造成灾难。”

【主人，以你的绝世聪明才智，当真认为自己现在还处于大都会的城市区域内吗？】

系统吐出一行诡异的文字。

“你的意思是——”

哈莉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漆黑的镜面浮出古埃及女王的完美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