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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差距与契机

作者:血歌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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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你操练的那些少年这一次也随你出战?”他问封深。www.yingzhicy.com

封深点头。

陆定渊审视地看着他,说:“你的操练课表是我看过的,其中算得上正式的军操才几样?”

其实他这句话并不是在讯问的意思,封深却还是回答道:“军事训练现在是四样,列队,跑操,刺枪,挖坑道。”

陆定渊慢慢重复道,“还有一个挖坑道?”

封深点头。

“这些少年乡兵被你操练还不到一个月。”陆定渊说。

封深又点头。

陆定渊看着他,说:“那么,你是否知道,经过这不到一个月,如今城中那些将子弟交托予你的百姓是如何看待乡兵营的?”

封深说:“他们把军营当作一个训练学徒的工地看待。”

“你的用心,”陆定渊嘲道,“他们倒是颇懂。”

“既然你已经知道他们是这样想的,你将他们的儿子送上战场面对刀兵,不要说死十个八个,就算只伤了五六个,也会招致他们的怨恨。”他对封深说,“反倒是你让他们紧闭城门,坐山观虎斗便会无事发生,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你应当也知道这样是最好。”

“那种最好,只是不想承担责任的人眼里的最好。”封深说。

陆定渊应了一声,问他:“你想让他们承担什么样的职责?”

“‘火种’的职责。”封深说。

陆定渊抬眼看向他,静静看了片刻后,他笑了起来。

“过来。”他说。

封深倾身靠近他,身影恰好将陆定渊完全笼罩其中,陆定渊抬起头来,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原来,你也想做一个反贼啊。”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清透双眸中露出的,是封深同他相遇以来最真实的愉悦。

他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昌江城的百姓“懂得规矩”,就应当知道所谓兵营,就是要人去学习如何杀人的技巧,当兵吃饷,就是拿钱给别人卖命的。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所以才有选人之日后许多家庭的懊悔,虽然他们再懊悔也不敢去说什么和做什么。

是陆定渊将人交给封深,将地界,将钱物,将他所需的一切,只要他要,陆定渊就给,不插手他的任何做法和决定,甚至连那张堪称奇葩的操练课表也不作任何评价。

——所以昌江城的百姓在看了十几二十几天之后,逐渐不把这乡兵营当作一个军营,而是一个“学徒工地”来看,也不能只怪封深。

虽然封深的练兵方式十分……新奇,但也不得不说,正是因为他的做派是如此令人耳目一新,昌江城的人心反而因此安定了许多,甚至已经有许多人遗忘了当初建立乡兵营的初心是为对抗倭兵,是可能有性命之忧的,反而去羡慕起那些送出了自家男丁的百姓人家来。

他们羡慕的不只是这些少年能吃好喝好,而是羡慕他们入营不过短短时日,就能学会在营外的行中,至少要跟着师傅老老实实做两年或更久的学徒才能学会的本事。

不是没有人暗地里嫉妒地说过,作为一个“大人”,封深自己动手建房是何等的自降身份;不将那些少年日夜操练,反而教他们造屋挖井是不务正业,没有把昌江百姓的日后安危放在心上;况且以那些少年的愚钝无知,就算封深教了,他们也一定是学不进和学不会的;就算是真的做起来了,无论那单薄如纸的木屋还是那一口井,都不如真正会泥瓦手艺和世代挖井的匠人家所作的可用……

这些话都在街巷的角落被风吹散了,没有一句能够传进封深的耳朵。

在陆定渊调动整个昌江成可用资源的支持之下,封深从容不迫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军事训练的内容在他给陆定渊的课表上不多不少,正好占了四分之一,余下四分之三的时间,表面上看他是在教导这些少年,好让他们学会技艺之后的免费劳力产生更大的作用,节省更多的开支,实际上他是在做一件哪怕对陆定渊来说也是很新的事情。

他要将这一百二十名已经对他彻底信服依赖的少年训练成多面的人才,以填充,最终完全替代昌江城内已经被陆定渊拆解了近半的治理体系。

眼下他所作的让很多人感到困惑的事情,不仅仅是为将这些少年训练速成可用的工匠和听话的士兵,根本的目的还是像在县衙每日织布的那些女孩一样,将这些原本是一个个单独个人的少年“纺”成线,织成布,成为一个经纬相交、紧密而又坚韧的整体,变成一种用他自己的语言来说,叫做“组织”的东西。

虽然陆定渊一直知道封深看似对他百依百顺,实则有一套从家乡带来的一套不受此地所谓“规矩”影响的心学,却仍然在知道他的这个目的之后感到吃惊。

对陆定渊来说是令他吃惊,对此世间人而言就是惊世骇俗了。

惊世骇俗,但若是只做不说,却也不是绝不可行。

任何一个正朝人有这样的念头都是异想天开,想要做成都是神话故事,就算是陆定渊也不会例外,但封深完全不受他们身上的任何一种束缚。他现在为世人所知的还是最直观,简单而粗暴的力量,但对他而言,真正珍贵的其实是他离开家园,踏上一条只属于他的新旅程时,从星海彼岸带来的,人类从钻木取火到走向星辰大海的巨量知识。

这才是封深和这个世界的人类最本质的差距。

它们被封存在他的头脑中,一直等待着被唤醒的契机。

这个契机不是在陆定渊问封深“你的道是什么”的时候开始的,而是在更久之前,在浔将暗流汹涌的深水之中,一只无力垂下的手轻轻拂过一块顽石,那急速流逝的生机触动了沉睡的少年,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到来了。

陆定渊并不知道自己那心灰意冷的一跃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他现在只觉得封深的回答和做下的决心深得他心。而这份愉悦在听到赵庆回到铁匠铺的做做所谓之后变成了更多的愉快。

因为赵庆想逃了。

但他想逃,却不是连夜就收拾了细软逃出昌江城,赵家在昌江城中的地位虽然因为身份原因,远远不及那些被陆定渊随手打压的士绅之家,却也是出了名的人丁兴旺,他并非长子,却能在众兄弟中得到祖父的喜爱,最终继承赵氏工坊,不仅将它经营得更加蒸蒸日上,还做下能够惊倒一城人的莫大生意,他从来都不是无脑之人。

至少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无脑之人。

不敢抬头面对陆定渊的眼睛让他没有感到真正的恐惧,被师爷和衙役合力丢出县衙之后,他在路过之人惊讶的目光中狠狠捶打地面,猛一咬牙,从地上站起,带着满脸鲜血走过南北大道,回到赵氏工坊。

将小学徒慌里慌张捧来给他洗脸的水和面巾推到一边,他将他的儿子们,与他比邻而居的亲友们,还有他那整整十一名的学徒们都召集到了面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众人毛骨悚然,毕竟赵庆向来在坊中说一不二,无论他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儿子,还是工坊周边那么多叔伯兄弟,还有坊中数以十计的学徒,连亲娘老子死了也只见过他一张阎王脸,从未见过他这样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模样。

赵庆虽哭得凄惨,口齿却无比清楚,他同众人哭诉道,自城中众位士绅遭难,整个昌江城都变了天了,真是从没有见过当官当得这般贪婪酷烈的,满城士绅已经被他迫害得死的死,残的残,这样他还觉得不够,下一个要动手的就是他们的赵氏工坊,以衙门征召而他们又两次不应为理由,那位大人要将整个工坊收归官有了。收归官有之后,不仅诸人每月的分红,薪金都不会再有了,因为昌江城中只有他们懂得炼铁打铁,作为坊主家长的赵庆要被赶出昌江城,而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学徒们,却要被编入匠户,从此给官府做白工了!

赵庆在工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家中和工坊之中那么多人都被他压得服服帖帖,这是他们人生第一次见到赵庆如此凄惨狼狈,惊吓之余,也不是没有人感到一些疑虑,因为在两名差役来将坊主叫走之后,城中其他有手艺的人家也陆续接到了召唤,只是他们去得更晚,回来得更早,虽然许多人显得心事重重,不知道在衙门里经历了什么,但至少面上看来是没有什么人受到皮肉之苦的,哭哭啼啼也是一样没有的。

只有坊主如此形容凄惨,是因为被那位衙署中的大人针对,可是那位大人虽然极少露面,在城中办的几件大事却都很令百姓服气——或者不如说解气。本来坊主强压坊中众人,不让他们同衙门发生关联就已经有些不对了,被那位大人训诫也是坊主自找的,可这怎么会一下跳到官府要将这铁坊收归官有了?

没有听过这样的风声啊。

赵庆气急败坏:“那县衙已经被他经营得好似无缝鸡蛋,你们能听到个屁的风声!若不是老爷我据理力争,会被打成这样吗!他都叫人将我打成这样了,你们是眼瞎吗!”

被他一通怒斥后,除了那几个脸色不知不觉间变得苍白的儿子,其他人虽仍是不敢置信,却还是不由自主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就算他是个官,也不能不讲道理!”赵庆咬牙切齿道,“平白吞人家业,走遍天下是我们占理,占理就不要怕去讲理!你们,去衙门面前击鼓鸣冤,让全城百姓都知道赵氏工坊的冤屈!”

——“那倒是省了我找他们的功夫了。”陆定渊心平气和道。

沈飞却不能像他这样从容,反而是又气又急,“那,那赵庆此人该如何处置呢?”

“先把他抓回来再说吧。”陆定渊无所谓道。

等待这些人送上门来的时候,陆定渊在翻阅封深写的笔记,虽然已经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文字,他也教了封深基本的文法,封深写出来的东西却始终浅显如白话——或许说白话已经算客气了。

“真是干得一丝水分也攥不出来啊。”他轻笑道。

凡立国就要立道。

国无道则蛮夷耳。

正朝以孝治天下,朝野所谓之道,是黄老之道,是儒释之道,是所谓经世济民之道,总之而言,是“文人”之道。

武夫是不配谈道的。他们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他们杀人以为功,蛮横粗鄙,不知敬畏,怎会明白这天地间的至理?

庶民百姓自然也是从来都不懂得道的,虽然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生于乡间,死于田头,按理来说,比任何一位在朝或在野的文人雅士都更近于自然,但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们活得并不比虫豸更优越,为糊口养家的劳作已经用尽了他们的心力,又哪来的闲情去修身齐家?

他们愚笨的头脑只配接受自上而下的“教化”,正朝立国近百年,数以千计的底层官吏每年勤勤恳恳,也不过指望这些百姓能勤耕细作,安分守己罢了。

即便如此,每年仍有大大小小的犯上之事报到当今天子案头。

封深说自己是“军人”,按此地理论,他应当被归为武夫一类,不过他孤单单一个人来到这里,倘若无人发现他的才干,将他提携起来,像他原本打算那样地行走人间,只能被论为一个“平民”。

按陆定渊的梦中见闻,封深出身于星海另一侧的神异之国,连那如龙似凤的神兽都能作为坐骑,各色异族混居,无分彼此,还在天上天下创造了无数令人望而生畏的神迹,将来自这样一个世界的他按此界凡俗的规矩分类,那简直是个笑话。

陆定渊已经给他做好了三份身份文书,放在县衙的书案上,只欠一两个印章便能起效。

他还没有将它们拿给封深看,因为他还不知道他的决定。

倘若陆定渊的安排没有意外,卫所军和守备军已经各自开拔,昌江城位于二者之间,犹如即将面临惊涛拍打的礁石,看起来似乎已经岌岌可危,不要说那些少年乡兵在封深手中至少大半时间都在“不务正业”,就算他们抓紧这一二十日勤学苦练,勉强出师,面对着两支加起来足有千人的官兵正军,结果不是白白去送人头,便是转眼哗变,各自逃散。

昌江城有极大可能在这场劫难中安然无恙,但也有可能从此被从东南地界彻底抹去名字。

不过陆定渊并不为此感到有何忧虑,就算昌江城真的无了,那也是它命中注定如此,这世上从来没有不能死的人,也从来没有不会消失的东西。

陆定渊静静看着封深思考的脸,或许眼前的这名少年最终也会死去,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以后了,那时不仅陆定渊自己,甚至正朝都早已灰飞烟灭,这世间也早已沧海桑田。

将目光转回现世,无论昌江城的安危还是这一城百姓的性命,这一切都是小节。

唯有封深想要怎么做,才是他如今所关心的。

他知道自他们二人相遇之后,封深就一直在“看”,透过陆定渊去看,透过被他经手的数十条人命去看,也通过这一座城的百态人生去看着人世。

虽然是陆定渊的缘故,本能仅凭一身本事就遍历四方的他也被留在了这方寸之地,但这并不影响封深窥一斑而见全豹。排开一些地理气候的不同,昌江城在他们两人来到之前,是一个实在平平无奇,在正朝大地上随处可见的小县城,这城里的人不比别地城里的人更好或更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在别处也一样发生。

大正王朝就是由成百上千这样的小城,及其这些小城之下如恒河沙数的村庄组成。它们从来都是如此松散地从天南遍布到海北,脆弱得难以抵抗任何一点大的天灾人祸,同时又是联系紧密,像一棵树上长出来的成百上千极其相似的树叶,还有就是顽固——无论这些正朝基石的哪一块被天灾人祸毁去,只要那些地方还有土地,人就会像野草一样再度在那些地方生长起来。封深却不是野草,他注定会长成像陆定渊在梦中见过那般的通天巨木,昌江城容纳不了他,上下两江对他而言连浅水也算不上,他需要更深厚的土地,更宽广的天空,以及——更强大的敌人。

熟悉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

“垂光,”朱景泰爽朗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从今往后,你我面前就再无阻碍了!我要做千古明君,你要做我最贤明的臣子,百年之后,你我同葬一棺,树碑立传,直到千秋万代之后人人都称颂我们的贤名吧!”

他也记得那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肩膀的力度,和那张曾经让他愿以性命交付的笑脸。

然后这一切都变成了这世上最最让人恶心的东西。

早已应该死去的记忆再度袭来,陆定渊的目光渐渐变冷,这个时候,堂外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大人,大人,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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